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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品《水浒》之称呼的秘密

2020-01-14 21:25阅读:
称呼的秘密
王进称自己和母亲多用“我子母二人”,李逵喊母亲则喊“娘”,一看便知都是极孝顺之人。
史进未拜师时,王进称其为“小官人”,史进拜师后,王进称其为“贤弟”。且看王进打算离开史家村时的一段描写。
史进那里肯放,说道:“师父,只在此见过了。小弟奉养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王进道:“贤弟,多蒙你好心,在此十分之好,只恐高太尉追捕到来,负累了你……”
史进先称“师父”,后面不自称“徒弟”而自称“小弟”,显得关系更为亲密。王进称史进为“贤弟”,不以师父自居,显得亲密而又大气。
少华山的朱武和杨春用苦肉计救陈达时称史进为“英雄”,相熟后称其为“哥哥”。越来越热络。
鲁达带史进和李忠上酒楼吃饭。酒保问他吃什么,他的回答是“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给你。这厮只顾来聒噪”。先称“你”,再称“这厮”。越来越厌烦。
鲁智深初见林冲,称对方为“教头”,林冲称鲁智深为“师兄”。林冲娘子被高衙内调戏,鲁智深赶过去帮忙厮打,鲁智深便称林冲为“阿哥”,称林冲娘子为“阿嫂”了。因为俩儿人刚结为弟兄了。但是林冲还是称鲁智深为“师兄”。林冲闷闷不乐了好几日,陆谦来找林冲喝酒,想借机让高衙内得手。陆谦称林冲为“教头”,林冲称陆谦为“陆兄”。到了酒楼,陆谦称林冲“兄长”,林冲称陆谦“贤弟”,感觉比跟鲁智深亲近多了。鲁智深当时说的是“阿哥,明日再得相会”,但林冲一连好几天都不搭理鲁智深,却愿意跟陆谦出去喝酒。更能证明林冲当时心中谁的分量更重。鲁智深大闹野猪林救下林冲后称林冲为“兄弟”。一句“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让人眼眶发热,感动不已。林冲却还是称鲁智深为“师兄”。最不能理解的是在鲁智深作别后,林冲竟跟董超、薛霸说这个救他的和尚曾经拔起过相国寺的垂杨柳,泄露了鲁智深的身份。也难怪第五十八回鲁智深上山后跟林冲说的第一句话是“洒家自与教头沧州别后,曾知阿嫂消息否”。林冲娘子虽然已经自缢而死,但还是那个“阿嫂”,而林冲却早已不是原来的“兄弟”和“阿哥”了,又成了两人认识之初的“教头”。从那以后,后面
的四十二回里,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鲁智深也就成了真正的“天孤星”。
林冲自始至终称他的救命恩人鲁智深为“师兄”,那么他喊谁“哥哥”呢?他喊宋江哥哥,甚至喊沧州牢城营的差拨“哥哥”,而且是见面之初就这么喊。一句“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嫌小微”,把个为求自保谄媚至极的所谓豹子头活画了出来。林冲称高太尉“恩相”,被陷害发配还称对方为“高太尉”,在被王伦逼迫缴纳投名状不顺利后才称高俅为“高俅那贼”。林冲真是能忍。
武大郎喊武松,一口一个“兄弟”,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宋江也爱喊众好汉“兄弟”,但结合他逼秦明入伙和朱仝上山的狡诈毒辣,听得人身上寒毛直竖。
潘金莲与武松在房里喝酒,“叔叔寒冷”,“叔叔怎地不归来吃早饭”,“叔叔向火”……一连喊了武松十二声“叔叔”,第十三次张嘴表白时却是“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残酒”。由“叔叔”变为“你”,消除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意思是这是一男一女之间的事,不是小叔子和嫂子之间的事。武松拒绝了潘金莲,等武大回来,在潘金莲嘴里,武松就成了“武二那厮”了,真是爱之深则怨之切。
李逵初见宋江时称其为“黑汉子”,戴宗说这是宋江,李逵便改口为“山东及时雨黑宋江”。宋江投其所好,礼贤下士,便称自己为“山东黑宋江”。一点儿架子没有。宋江再喊李逵喊“壮士大哥”,然后喊“大哥”,等李逵拿着宋江给的钱去赌,赌输了又赖账时,宋江便改口叫“贤弟”了。等把小张乙等人打发走以后,宋江说的是“我们和李大哥吃三杯去”,又改回喊“哥”了。当着众人面喊“贤弟”是声明自己可以罩着李逵,而把事情摆平后立刻降低姿态称李逵为“李大哥”,其情商和手腕之高可见一斑。再后来,宋江就喊李逵“铁牛”了,既亲切又戏谑。当然生气的时候就喊“黑厮”。最后宋江用毒酒送李逵上路前对李逵喊了五次“兄弟”,一次“贤弟”。一般情况下,“贤弟”对应的应该是“仁兄”。但这位宋大哥,不提也罢。
鲁智深和杨志在二龙山林子里相遇,两人自报家门,一个说自己是“东京制使杨志”,一个说自己是“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军官鲁提辖”。其实杨志从失陷了花石纲就已经是罪犯了,丢了生辰纲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没丢生辰纲,梁中书也只是提拔他做了比制使级别低的提辖,但他偏偏报的是自己曾担任过的最大官职,还是东京也就是首都的官职。鲁智深是给小种经略相公当差,但他硬是改成了老种经略相公。何况他当时也是在逃之身。两个人拿着各自虚幻的身份暗暗较劲,读来实在好笑。
武松、宋江、孙二娘、李逵等人都曾称别人为“鸟(在此与“屌”同音)人”,但最喜欢称别人“鸟人”的是鲁智深。“鸟人”是一句骂人的粗话。鲁智深生猛起来,连寺院里的金刚啦什么的都称为“鸟汉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20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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