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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

2020-02-19 22:51阅读:
我们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

我们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
说起来腹痛有两年多了,时断时续,时轻时重,没太在意过。
19年春天感觉腹痛的频率高了些,先是做了B超,没问题。不理它,继续该干嘛干嘛。夏天觉得更疼,又去做了肠镜,也没问题。不理它,继续该忙啥忙啥。到冬天就几乎是天天疼了,还是没理它,心想难不成是癌症咋滴?不至于吧,忙完了再说。放了寒假,更疼了。又去做了下腹CT,病因找到了。原来阑尾中有一小块儿结石,而且阑尾比较长,已经伸到了骨盆里面。医生建议手术,但疫情蔓延,我又是主管教育和安全两个口的负责人,从正月初五开始就天天到学校加班了,再加上用钉钉盯班,还要辅导大闺女,所以还是没去医院。上周六,疼得实在吃不住劲了,没办法,只能去手术。
上周日上午预约的,下午两点半进的手术室,四点出的手术室。这是我第一次挨刀。
都说阑尾炎是小手术,而且又是微创,我估计不会怎么样,没想到又是吸氧,又是挂着心电图的一堆线,又是打点滴,我几乎被各种管子五花大绑。阵势就怪吓人的,何况还很疼,开着止疼泵也很疼。我被切了三个小口,下腹的刀口尤其疼。我问大夫为啥微创还这么疼,大夫说:“微创只是让你少留疤,但里面可是该怎么切割怎么切割呀。而且为了保证能解决你的腹痛,我们还把你的小肠理出了一米多检查了一下。”
好吧……
大闺女做的作业不理想,数学和历史更是错了不少。我让李老师回家把大闺女领医院来,我要给她分析试卷,李老师问我是不是
不要命了。她没听我的话,我还挺不乐意。当晚很疼,试着翻了翻身,更疼。可一动不动又怕不能正常排气,还有肠粘连什么的,就慢动作翻身。输了好多液,排便得用尿桶。当时进手术室的时候医生问我要不要下尿管,我说不要,因为我觉得下尿管太不体面了。
分明做了皮试,但两个眼皮都肿得老高,也不知是咋回事儿。虽然够不上在夹缝中求生存,但一定够得上在夹缝中看世界。我问李老师我是不是都没人样儿了,李老师说反正又没让你给学生上课。
第二天也就是本周一上午输完液,我主动把止疼泵和氧气撤了,这样翻身还方便些。我可以坐起来了,但不敢坐太久。也敢试着下地走了,就是头特别晕,还恶心,走两步就得回床上躺着。医生说是麻药后的正常反应。不过总算能自己上厕所了,觉得活得还体面些。眼皮不那么肿了,把胡子也刮了,总算有些人样儿了。晚上让李老师把大闺女张朴卿带到了医院,我给她分析了一个半小时试卷。一开始把床摇起来坐着,后来趴着,再后来就平躺着,换了好几种姿势才帮她分析完,疼得出了一身汗。讲完,我就打发她们娘俩儿走了,从这一晚开始,我没再让李老师陪床,白天也是尽量让她在家陪孩子。
第三天也就是本周二下午输完液,心电图也撤了,又轻松了不少,虽然下腹刀口还是比较疼,但起来走不觉得那么晕了,吃饭也从原来的纯靠输液过渡到可以喝一点儿稀饭了。第一口喝到小米糊糊的时候,感觉味道好极了。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下午我回了家, 明天上午去办出院手续。下腹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流畅地起来坐下,但不那么害怕起来坐下了。走出医院时让李老师给我拍了张照片,以作留念。我抬头看医院的高楼以及高楼上方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觉得恍如隔世。可以吃一点儿稀面条了,医生说明天可以每顿饭吃半个馒头。可以坐在电脑前写一点儿东西了,只是每天跑步机上的一万两千步短时间内就甭想了。幸亏也不能暴饮暴食,不然一定会成为可怕的中年油腻男人。
幸福,真的是比较出来的呀。
问小护士哈院是否有去支援武汉的,护士说不光有,而且都是骨干力量,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个小护士还有孕在身,也不得休息。很多行业可以远程办公,但护士不能。每次护士来换液或量体温,我都会说声谢谢。如李兰娟院士说的那样,让我们尊重医务工作者。离开医院之前,我把被子叠好,床单铺平,垃圾清空。我们都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医生,他们已经很辛苦了。我做完这一切,李老师也就到了。
我同病房的男子是结肠癌,他妻子瞒着没告诉他,但那女人在跟李老师一起去打饭时哭了一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了一路,可见其内心的绝望。李老师那次打饭回来告诉了我,我再望向那个仅比我大一岁看起来很结实的男人时,不由地在心里一声叹息。
我隔壁病房的隔壁病房住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管子。出病房去走廊里慢走的时候看到我住的病房那层的楼道里布满了病床,人世间的病痛何其多也。医院里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虽然看不到全部的面容,但我知道有的一脸愁容,有的疲惫而麻木,面带微笑的几乎没有。
我终究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其他人也是。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就能把我收拾得不敢咳嗽,不敢大声笑。
前几天读到一篇《人类死亡的过程有多么痛苦?》。上面的话让我既大开眼界,又汗流浃背。文章中说越靠近生物链下层的动物,它们的疼痛感受器就越不敏感,所以很多鱼类少了一半身体还能活。反之,越靠近上层的动物,它们的疼痛感受器就越敏感。人类当然是最敏感的。文章还举例说哪怕你觉得电刑是最短暂无痛苦的,但因为电流会最大化地激活人体的神经活动,再加上电速与光速相同,所以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有几秒,但对当事人而言却像一辈子一样漫长。我深以为然。上天果然不偏不向:你敏感,你睿智,你多情,那么你也就注定更疼痛,更难熬,更绝望。
佛家认为“生老病死”是人生“四苦”。我认为这里面最苦的是生病。出生主要是母亲受苦;而年老,免疫力下降,更容易得病;死亡也多半是因为生病。还有就是生病这件事不分男女老幼,想坑谁就可以坑谁,甚至有的孩子一出生就带着家族遗传病,真是童叟无欺。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不堪病痛,投颍水自杀,想来是真地难以忍受了。给孩子起名“弃疾”或“去病”的父母,相较于那些给孩子取名为“进财”、“高升”或“根宝”的父母,是了不起的智者。
新冠病毒的疫情还在蔓延,不知何时才能春暖花开。真诚祈愿人间少一些病痛与灾患,我们,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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