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我轻轻打开台灯看了看表，才5点钟，于是又关了灯。
迷迷瞪瞪中，听他说一会儿他就起来，去泽库。
我没听清，转身又问：“去泽库？”
“嗯。”
“干啥？”
“今天是他爷爷的生日。”
我没再接话。
公爹去世已经两年多，葬在老家泽库的山脚下。往常都是清明前两天，我俩一起回老家扫墓。去年前年公爹的生日，也没见他回老家。
听他黑着灯摸索着穿衣服，我叮嘱他天黑，路上慢点开车。时间太早，山上肯定冷，多穿衣服，他轻声应着。
他没告诉我的事情，我就不问。听他出了门，我猜想，他肯定是有话要跟他爷爷说，才会选了这个纪念日去墓地。
六点四十儿子起床，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吃饭。
随口问：“今早五点多我好像听见门响。”
我说:“是你爸出门，回泽库了”。
“干啥？”
“今儿是你爷爷的生日。”
“哦。”我俩相对无言吃着早餐。
“我猜，你爸今天要跟你爷爷汇报的事情有这几件：一是你小弟的工作有了着落；二是今年冬天他给你奶奶家卫生间安装了转换器。”
儿子马上接口说：“肯定还有我要考研了。”
我笑：“不会不会，你现在还没考，这事儿要等到你考上去了再跟你爷爷汇报”。
说着说着，听见门锁响，他爸回来了。
我说：“外面挺冷的吧？”
“还行。”
他匆忙洗漱完，精神抖擞地来到餐桌前，冲着儿子笑。
我盯着他的褶子脸笑着说：“哎哎我猜猜啊，你今早跟他爷爷说的事儿有这几件哈：一是XX工作的事儿，二是他奶奶家安装换热器的事儿。”
他微笑着“嗯嗯”应着。
儿子抢着说：“还有我考研的事儿，对不对？”
他爸笑得更大，点头说：“对，对。”
“我猜得对不对？”我问。
“不全面，还有啦，还有他奶奶家的地板我给换了这事儿也跟他爷爷念叨了。”
我说：“这事儿啊，已经很长时间了，你上次去肯定都说过。”
“嗯？说过？不记得了，反正今天和换热器的事儿一并都说了，这两件事儿他爷爷以前都在我面前提过。”
“还有我啊，你没汇报，我的新书要上市了。”我故意逗他。
“说了说了，我告诉他爷爷，我们都挺好的，让他别挂念。”
我哈哈哈冲着儿子笑：“你看看，到底是不姓侯，我是外姓人，他没有单独跟你爷爷汇报。”
他爸赶紧解释说：“我们都挺好，就包括你了。”
然后又开始重点说儿子：“我跟你爷爷说，你很优秀，这又要准备开始考研了。”
这时候爷儿俩已经开始换衣服鞋子准备出门了。
儿子哈哈笑说：“我太有压力了，我没那么优秀。”
他爹先出门开车去了，儿子正在穿鞋，我拍拍儿子肩膀说：“你看，我算是了解你爸吧。”
儿子笑说：“那是那是。”
“话说你爸也很了解我的，上次我生病时，我俩聊起我的性格利弊，你爸偶尔蹦出来一两句，都是绝句啊，那可谓一针见血，我听了当时心肝都颤了一颤”。
“还颤了一颤啊。”儿子笑哈哈重复。
“嗯哪。到点了，快走吧，下回再聊。”
过了这个年，我周岁46，他周岁47，我虚岁47，他虚岁48。怎么算，我们都将年近半百，也经常感叹时光荏苒青春不再衰老正加速，但我也时常感念现在的我们，状态真的也挺好，生活没什么大压力，夫妻之间交流无障碍，彼此能够包容，夫妻关系比年轻时更和谐更融洽更趋于平稳了，很多以前想不开的事情现在都释然了，很多以前彼此忌讳的话题，现在俩人都可以静心敞开了聊。而年轻的时候，感觉彼此爱得狠，了解得深，但其实不然，更或许是年轻气盛的心并不懂得也并不能够互相包容。
有好几次，我跟他感叹：“你看年轻时咱俩多傻，把时间都浪费在打架怄气闹矛盾上，彼此伤害，你看现在咱俩多好，说话都能慢声细语，彼此都很难再生起气来。”
那天我和儿子聊天，说起我和他爸这一年竟然都没吵过架红过脸，小子秃噜一句：“是不是感觉自己老了！”
哈哈，也许是吧。
打架也需要精气神儿，人到中年，精气神儿本来就不足，哪舍得把宝贵的有限的精气神儿浪费在那些无谓的事儿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