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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鞠躬:一种可见的“尊敬”仪式

2020-03-04 20:24阅读:

稚子鞠躬:一种可见的“尊敬”仪式

逄春阶
这张照片,我会刻印在脑海里:两岁的“小病号”康复了。患者病愈出院,曹玲玲都会送病人出门,这已是浙江绍兴中心医院的惯例。刚打算挥手告别,小男孩却向她突然鞠了一躬,曹玲玲立马还礼。这一刻,被一旁的医护人员给拍了下来。226日的《人民日报》用一个整版,刊发了这张温暖的照片,配发的文字是:感恩的瞬间,温暖了整个冬天。
庚子年春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对疫情。逆行的医生、护士们让我流泪,通过手机、电视、报纸,我看到的视频、画面、文字,好多让我心疼,心疼撕裂如我的兄弟姐妹。媒体都叫他们白衣战士,这些白衣战士是大英雄,真英雄,了不起。
两岁小孩的鞠躬,很平常,为什么引起这么大的震动?因为这个举动唤起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感恩,不需要过分修饰,让爱回到爱,让真回到真,让敬回到敬。新冠肺炎疫情,让大家放慢了脚步,让大家沉思,有些久违了的东西在回归、复苏、生根、发芽,优秀传统文化的光泽,是历千年也磨灭不了的,是永不凋谢的人间花朵。
子不教,父之过。我要为这个两岁孩子的父母或祖父祖母点赞,这一定是个温馨家庭,家风好。教育孩子懂得感恩,懂得尊敬,从点滴开始,从弯腰鞠躬开始。教育不是教训的口吻,不是用空话套话大话,而是如春雨一般的语言,比如用肢体语言,把头低下来,腰弯下来。
若干年前,参加报社同事的婚礼,同事在答辞中说了一句话,至今记得,他说,必要的形式能增加内容的分量。仪式
感,就是一种必要的形式,仪式能唤起神圣与崇高,仪式像夹着溪水走的两岸,有一种约束,是一种戒,不让你散漫;仪式能唤起敬。朱熹说,主一无适为敬。用大白话说,就是专一,无杂念,专心于一件事,一点也不向别处分心。
我老家景芝,对酒,总是高看一眼。上年纪的人喝酒,一是要温酒,二是喝酒前要敬天地,把酒洒一滴在地上。年轻不懂事,觉得多此一举,可是等我上了年纪,才理解了,这是一种感恩仪式,感恩天地赐我美酒佳肴。温酒对身体有好处,温酒有个等待工夫,这工夫用来拉家常,“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一滴酒点到地上,一壶酒慢慢温热,漫不经意,却包含深情。
有个雪夜,在济南的一家韩国料理酒吧,跟韩国一位青年朋友小酌。我给他倒酒,他立即起身,鞠躬说:“逄先生,岂敢岂敢。”执意给我先倒上酒,他用右手拿瓶,左手搭右手。我端杯敬他,他微微欠身,杯子低于我的,轻轻一碰,等我仰脖而尽,他才侧转身,干了。后来才知,韩国人敬比自己年长的人,都低姿态。我想起了《论语》里的话,“有酒食,先生馔”“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大意是说,有酒饭,让年长者先吃,乡人饮酒结束后,让年长者先走,自己再出去。很可惜,我们这礼仪之邦都把圣人之言置诸脑后了。喝酒没了仪式感,生活就没了艺术,缺了滋味,林语堂强调“生活的艺术”,很重要的,就是谈仪式感。
201111月底,我到日本山口县采访,每次离开采访地,日本友人都站在一起鞠躬,挥手。车一发动,就会有人提醒:“开始擦玻璃啊!”我们采访团成员就赶紧朝着车窗玻璃挥手,做出告别的擦玻璃姿势,我个人觉得有点儿应付差事。有一天,到一个酒作坊采访,临别男女主人给我们鞠躬,我们也还礼。车一开,酒作坊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朝车的方向小跑着跟我们挥手,他们始终是微笑着,注视着我们。有人又说“擦玻璃”。这时陪员说:“不要说擦玻璃,要真心告别。日本人很珍惜缘分,地球这么大,为什么我们要相遇呢,一辈子大概就是一面,也可说是永别。这是一个伤感的惜别瞬间。”陪员给我上了一课,从那以后,与友告别,我再也没有了“擦玻璃”心态,我也开始珍重离别瞬间。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跟人惜别,这该是多么温暖而又惋惜的事情,怎么不多呆一阵子,时间真快呀。我经常回忆,熟悉的或陌生的朋友,那告别的场景,一幕幕如涟漪一般,心理上会得到些许慰藉。
两岁小孩的生命,在叔叔阿姨们的日夜精心守护中得到挽救,小孩子要跟呵护他的恩人告别了,深深地鞠一躬,真好。可见的“尊敬”仪式,就这样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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