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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周：小巷

2019-01-17 20:5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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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周：小巷

一
走在一条深邃的小巷，两边的墙很长，不见一扇院门，砖缝依旧清晰整齐，只是表面已经被风雨啄得坑坑洼洼，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脚下的路，像一支坚定的路标，引导着我，向小巷尽头走去，小巷外的那堆神秘叵测的树林，是我前行的目标。
我走啊走，巷口就在前头，就是走不到跟前，我感到自己像是一支古老的箭，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前行缓慢。
我不怪这么高的天阴着脸，也不讨厌漫天的稀疏小雨。倒是这清澈的时刻，让我倍感惬意，就在嗖嗖嗖地风雨声中，脚踏着路面，啪唧啪唧地向前走。我坚信，走出路口，天会放晴。天晴了，那片树林，还有树林后面的那排古老的禅房，就会披着亮晶晶的阳光，面色明朗地迎
候我，当然，还有房子中的那间书房，会有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接受我的顶礼膜拜。那老人是谁？他或者是个坐在佛垫上的神，或者是一位了解天下万事的老者，我相信，他能够对着被诸多迷惑困住的我，答疑解惑。

锦周：小巷
 二
突然，小巷口闪出一个人影，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一根扁担挑了什么东西，他走得又快又稳，像一支风车，支架稳定，叶片飞转，迎着我走来。
我羡慕地望着他，我的步子撩乱得也挺快，可就是进展缓慢。
须臾，那人已经走到跟前，斗笠下的阴影，压着一张古铜色的脸，是削瘦和坚毅的那种脸型，他停下脚步，将右肩上的扁担换到了左肩，然后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问，外乡的客人你好啊，到哪里去？
我合并两手作揖道，方家你好，我要到那片树林里去。
哦，去拜访禅房里的老人？
是的。
又是一个迷路的人，人们哪，这是怎么了。
他叹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将肩头的扁担正了正，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乘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低头去看他挑着的东西，尽管两个箩筐都盖着油布，里面的东西却依稀可见，一个里面装满了书，另一个里面还装着书。
那是些什么书？正在我疑惑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出七八米远。
远方的客人保重啊。他没有回头，扔给我这么一句。
这声音闷闷的，没有被雨滴拽向地面，被雨水淹没，反而借着空气扩散，像一道缥缈的风笛，在小巷间悠悠地传响。
那人很快走远，他的背影，连同那句保重的忠告，在我心里变成了问号，他是谁，我和他刚见一面，为什么就要我保重，难道他了解我的过去未来，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再有，他是从禅房老人那儿出来的吗？是老人送给他的那些书吗？
我停顿了一会儿，打算继续走路，只是，只是，脑子一片空白，蓑衣人带给我的疑问，连同我原来的疑问混合在了一起，汇成一片白光，使我暂时失忆。
突然，一阵鸽哨声唤醒了我，我呀了一声，抬起头，见小巷那窄窄的高空，一群白鸽子正向我要去的目标方向飞去。啊，这又预兆了什么吗。
还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身后跑过一群小孩，小男孩都扎着垂髫，小女孩儿扎着两只翘翘的辫儿，一个个穿着红色肚兜，白色灯笼裤，脸上身上荡漾着古代童男童女的神采，欢呼着雀跃着，从我身边跑过，跑向小巷尽头，不一会儿在巷口一拐不见了。


锦周：小巷
锦周：小巷
三
小巷恢复了平静，窄窄的巷口又只剩下一片清光。而我呢，产生了意识被抽空的感觉，是的，消失了的童男童女们，他们前行的身影和欢声，就是一股抽走灵魂的风，将我原本少得可怜的冷静和理智给吸走了，脑海又是一片白色，不过，这次没有失忆，脑子里残存了一丝意识，匿在个无名的旮旯，声音缥缈地催促我，哎，走啊，向树林里走啊。
于是，我迷迷瞪瞪地迈开了脚步，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就走了一小会儿，眼前突然一亮，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小巷，正站在一座石桥的桥头，头顶之上，太阳冲破了重重云霭，用万顷光芒，将山川大地照得分外亮堂，桥下，宽阔的清水裹挟了无数的花瓣绿叶，向东奔流。树林立在水的对岸，翠绿的树叶，红黄的果实，在阳光下发出神秘的光泽。
青石垒砌的桥身，也发着神秘的光，它的脊梁不宽不窄，凹凸不平，粘满了青苔，像是许久没有人走过。
我那玩世不恭的精神，立时有了些许的庄重，两腿凝重地迈上了桥面。
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你这古老的神秘的桥面，不会让我这轻浮的躯壳，行到半路跌落水中吧。
桥面缄默无声。
你呀，地道的俗胎。我自忖，庙里的佛像说过话嘛，没有！何况这通向禅房的桥面。
想到这儿，我排除了心里杂念，只管一心一意地走路。
走着，仙女的光艳歌舞，丑陋者的凄厉哀嚎轮番上演，什么是真美的那金光灿灿的秘诀，也在一切俗世景象的上空，流连翻转。还有树林，以不可思议的，让心跳动的姿态向我逼近。
我终于迈上了树林那侧土地，裹着花瓣的水处在了身后，它们掀起了更大的声浪，不过不再是缠绵的水声，而是庞大乐队奏出的合声，气势恢宏，动人心魄。
我的身躯和游魂，被音乐剥离了，魂儿被音乐的指尖掂起来：
看见了被树林遮蔽的房子。呵，原来那不是禅房，也不是神堂，而是无数思想者和艺术家心灵筑成的，思想者审慎凝重的思绪，艺术家狂飙不羁的天性，在那远离混乱和短视的土地上神殿一样屹立。
少顷，我的心和身又合在一处。茂密的树林有条鲜花铺成的路，它们托着我的脚步，送我走进树林。
确实，树林里长满了参天大树，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给地面留下炫目的星星点点的光，鲜花铺成的路，更是被一道道光束追着照亮，宛若蜿蜒前行的斑斓五彩的桥，搭载着我向树林深处走去。树冠像悬空的云，挂在高处，树林里的空间就像山谷那样荡漾开。树林聚拢的气息，悠悠清新，沁人心肺，亮人眼目，闻不到一丝腐臭霉气，原来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残腐和破败，枝干和繁叶，都俨然童颜鹤发的仙者，显出悠久又年轻的容貌，以及猜不透，辨不清的深邃超脱的神态。我刚问：这些树，这些枝叶，莫不是几万年几千年几百年来人类的精华之气养成？心底的答案就有了：是啊，必定是！
走在树林里，色彩玄妙，空气催神入画。我想，冲着咱这卑微的身子，残缺的脑筋，脆弱的个性，永远是走不进心底那个目标——高悬神圣二字的殿堂，去向一切思想先贤和伟大艺术家去膜拜求教了，但是，走在路上，走了，算做了人该做的事，嗯，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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