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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都市报》|安琪:“灵魂的自由性”和“女性性”——读《中国女诗人诗选2018年卷》

2019-06-18 21:47阅读:
灵魂的自由性女性性
——读《中国女诗人诗选2018年卷》
安琪

2017年卷相比,2018年卷选稿视域已不单纯局限于大陆当代女诗人,中国香港、中国澳门、中国台湾,乃至用汉语写作的美国翻译家、诗人徐贞敏也入选了,这体现了主编博大的胸怀和含纳华语优秀女诗人的雄心。《中国女诗人诗选》的持续出版,推动了华语女诗人走向世界,为女诗人之间的相互了解、相互学习,也为世界阅读华语女诗人的优秀诗作,提供了意义深远的平台。
201897日,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举办了一场题为“灵魂的自由性与女性性”的中日女诗人对话会,会议组织者孙晓娅教授认为,“灵魂的自由性”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但似乎也存在着我们无法抗拒的继续探索的能量;“女性性”则是一个比较前沿也比较有张力的诗学概念,具备了深入阐发和深度研究的可能。就我的创作和观察,女诗人比男诗人在“灵魂的自由”上相对受限更多,也许灵魂的自由不亚于男诗人,但体现在笔下、形成为诗作时则有有意和无意的自我约束,譬如对性爱的描写,许多女诗人会自觉地规避,女诗人大都会有意塑造自己深刻的一面、美好的一面,隐瞒自己阴暗的一面、淫荡的一面。尤其已婚女诗人,基本她的爱情诗写作就宣告终结。普遍的默契是,越刻骨越私密的情诗都是写给那个最终不能成为自己伴侣的无缘者或第三者,这样的情诗在女性婚后不可避免会被女性诗人自我删除或从此避而不写。
从这个角度,中年女诗人依旧持续着旺盛诗写的,往往是身心蓬勃、不受自我和他人约束的,收入本书的胡茗茗诗作,可以作为这方面的范例。胡茗茗的诗大都
以第一人称作为叙述主体,同时又总有一个“你”作为陈述对象,“我—你”,是胡茗茗诗作的二元结构,这个“你”,又基本是人物而非动物或植物,这样的抒情就显得有针对性,因为有针对性,其情便也真触可感。读者作为第三方,仿佛看着舞台上男女主人公,女方对着男方独白,而男方自始至终莫衷一是。是的,这是胡茗茗诗作让人心跳、心痛的阅读体验。“灵魂的自由性”对胡茗茗一类的中年女诗人而言,就是爱的自由,表达的自由。她们的写作,往往起于爱情,辐射人生。
对玉珍这样的90后而言,灵魂的自由性是情绪的自由,年轻,天然自带一腔烈焰,压都压不住。青春的烈焰,有时是无来头的,并不一定非有所指。收入此书的《猛夏》,一个字,暴烈、激进、痛快。玉珍的感觉非常敏锐,春夏秋冬,好像也确实只有夏最适合用一个字。那烈焰从天而降,点燃尘世万物。这是一首完全听凭语言之河任性流动的诗作,是对夏之猛的礼赞,也是对生命之自由状态的礼赞。一个人的青春如果没有如此这般如夏一般猛过,一个人就不曾经历过青春。
灵魂的自由还应是诗之思的极度自由,所遇所见,皆有所思所感,方为诗人之汩汩奔腾的血液不曾受阻于疲惫和麻木。作为本书开篇的傅天琳大姐,朦胧诗时代的女将,这次用她的三首短诗让读者明了,何谓宝刀不老,何谓越战越勇。在古城,看到一群年龄可以当她的孙辈的穿汉服的女子,诗人仿佛来到了汉朝,遇见了她公元前的母亲。时空在诗中、在诗人的脑海中可以置换、回溯,这是诗之于刻板现实的自由。在上庄,屈原问苍穹、李白问月亮、惠特曼问青草、顾城问一代人,诗人问什么,诗人问月光。行走于玻璃桥上,诗人由腿软、恐高,只敢平视、斜视、远望,历经对周围物事的观察后终于要将“目光垂直放下,放下/放进谷底”,因为她要“看看自己的深渊”,逃避不是办法,直面才是对自己一生的不虚度。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认真读到的傅天琳老师的诗作,在《中国女诗人诗选2018年卷》里。优秀的选本,激发你阅读的愿望,优秀的诗作在优秀的选本里得到阅读,也是优秀诗作理应得到的尊重。
继续借助孙晓娅教授的女性性概念来解读这本书,在当日的中日女诗人对话会中,女诗人周瓒强调了这个概念中女性的一面,即以翟永明为代表的女性意识写作、黑夜意识写作,周瓒认为,第三代女诗人从性别立场出发,探讨了女性写作的诸多可能。我的观点,相比于第三代女诗人群体,之后各个代际概念的女性诗人,叛逆的成分少了、凸显女性自我、张扬女性写作意识的成分也少了,这当然与1990年代至今商品化的侵入有关。1980年代改革开放,西风东渐带来的思想启蒙、思想觉醒,在文学创作的各个层面带出了一代女性精英并肩于男性的自信,舒婷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翟永明但在某一天,我的尺度/将与天上的阴影重合,使你惊讶不已,都是。但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第三代之后女性诗人写作中的女性意识并没有减少,兴许反而增加,从总体看,当下女诗人数量并不少于翟永明时期,但是——请注意但是——但是,在传播上,1990年代商品化之后,重心转移,诗歌不再成为时代的主角,诗也无法获得有效的、迅捷的传播,传播的力量弱了,优秀诗作没有得到足够的平台发声,它的影响力自然就弱了。由此我更加珍视《中国女诗人诗选》诗歌年选的出版。这是女诗人行动力的表现,在我看来,行动力也是女性写作“女性性”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埋首于自己的文本创作,女诗人还应该积极参与诗歌建设,编刊、编年选,就是。从这个角度,我愿意再次向本书的两位主编,海男,施施然,表达敬意!
2019-5-24

《中国女诗人诗选2018年卷》,海男,施施然,主编,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
《华西都市报》|安琪:“灵魂的自由性”和“女性性”——读《中国女诗人诗选2018年卷》 刊于《华西都市报》2019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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