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捧着一束鲜花，面对着明晃晃的太阳
2021-04-16 15:12阅读：
十七：你捧着一束鲜花，面对着明晃晃的太阳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七年前的事了。七年，在于人类的时间，仅是七年。但在于我，却是我的前半生。
那是一个冬天，我深深牢记着。你看过很多传记，名人和非名人的。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老师的传记。那是手抄的两本回忆录，分为上下册。
回忆录是老师在活着时，赠送给你的。老师跟你说，他当了一辈子老师，教学生无数，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回忆录的出版了。他希望通过你，能使厚厚的两本回忆录，转变成铅字。也只有交给你，他才放心。
回忆录到你手里，你没有急于打开，或是有计划要去安排。你把它放在书橱的第一个柜子里。柜子的门，是透明的玻璃。有几次，你不在家，我就会在透明的玻璃前，转来转去。因为我想搞明白，为什么有的时候，你的眼睛，会盯在那里好长时间。
在老师活着时，你一直都没有打开过那两本回忆录。在你心里，回忆录是老师的一生。而在我离开你前，老师还活着。虽然老师已走过大半生，你也知道，老师的时间，不多了。
师母在多年前，得了癌症去世了。师母去世时，才六十八岁。老师曾跟你谈过心，如果晚年都安顺的话，老师和师母都要活过八十岁。看着儿孙满堂，尔后离世，死而无憾。但事与愿违，师母在老师前面，走了。
r>
老师单独活着，你常去探望。与他在一起，回忆你儿时的时光。其实，你在追忆自己的同时，也在追忆老师的过往。老师并不知你的心底。老师以上辈的胸怀，来待见你的每一次探望。
你想，老师晚年的情景，和你记忆里的影像，链接在一起。那是老师在活着，或老师所走过的人生。真正的一生，要待一个人离世后，才能定论。所以，你没有急于打开老师的回忆录。而是把回忆录，放在书橱里。待老师也离开这个世界，老师的一生，才是有了圆满。
在一天中午，在广场上。你捧着一束鲜花，面对着明晃晃的太阳。你想，那是你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为老师买花了。老师躺在医院里，已经昏迷几天了。
老师的儿子，在电话里对你说，不管什么人，站在老师身边，老师都不认得了。儿子经常趴在老师的耳边喊，老师的眼睛都不睁开，好像老师一直在梦里。你听到那个消息，非常震惊，一个多星期前，你去探望，老师还是好好的。
那天，老师还高兴地对你说，老师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许多年来，你就跟老师的女儿一样。你捧着鲜花，前往医院。你把鲜花，放在病房的门口。护士说，鲜花容易让病人产生过敏，与老师住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病人。
老师的儿子，依然趴在老师的耳边。他轻声地跟老师说，你来了。
老师的眼皮，动了两下，眼睛并没有睁开。你悄悄走上前，附在老师耳边，轻声喊着老师。老师的眼睛，睁开了。那是老师离世前的最后一次睁眼。
你走后，老师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老师离世后的一天夜晚，你坐在书房里，打开了那两本厚厚的回忆录，你用了整晚的时间，将老师的一生看完。老师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人生极度潦倒时，靠着尊严活了下来。
老师在黑板上写的粉笔字，就跟回忆录里的钢笔字一样，屹立而瘦长。记忆里，老师的字，总是不占有多余的位置，都是尽量将横条格写满。老师的这个习惯，是儿时的苦难，造成的。
最让你动容，以致你流下眼泪的，是老师无论命运如何多舛，他都要坚持寻找和探究自己的生命之源。老师一定要弄明白，即便他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儿，他也是有血亲父母的。
老师的父亲是什么人？他又在哪里？他是如何娶了老师的母亲？母亲在哪里？母亲又是什么人？母亲又是如何生下他，而又丢弃了他？难道老师是一个私生子吗？儿时的疑惑，老师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终于解开了。老师的后半生，是在释怀中度过的。虽苦难不断，但老师终于懂得了自己的生命由来。
老师不再是一叶飘荡着的浮萍，老师是有根的。
正是因为老师的感动，感染了你。所以在你工作之余，你也在想，你的根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