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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见山》:一位历史学者的故乡传与青春史

2021-02-18 11:44阅读:
《开门见山》:一位历史学者的故乡传与青春史
《开门见山》:一位历史学者的故乡传与青春史
《开门见山》:一位历史学者的故乡传与青春史
/涂国文

傅国涌先生的新著《开门见山——故乡雁荡杂忆》是一部故乡传,也是一部青春成长史,以娓娓道来、静水流深的诗意笔墨,漫溯了一位“被彩虹点亮的山中少年”一步步“从与山的对话走向与天空的对话”(《故乡与诗》)的精神历程,展示了作者童年的孤寂、少年的憧憬与青年的理想,揭示了独特的自然山水、历史人文以及阅读生活对作者人生
选择与生命成长的深刻影响。我们发现一位目极东西、在人类思想太空中遨游的历史研究者和历史参与者,开始了对故乡、亲人、自我与精神来路的回观与内视。

在我看来,《开门见山》首先是一部故乡传,作者故乡在浙江温州雁荡山,这里有着绝美的自然山水:灵峰、灵岩、大龙湫、三折瀑……“如果说白昼的雁荡山是散文的,那么月下的雁荡山就是诗的”(《故乡与诗》);这里更有着源远流长的人文历史,谢灵运、沈括、王十朋、汤显祖、徐霞客、王季重、方苞、袁枚、阮元、康有为、林纾、蔡元培、张元济、蒋维乔、傅增湘、黄炎培、郁达夫、萧乾、胡兰成、黄宾虹、张大千、余光中等古今文化名人都曾与它结缘,也先后孕育了李孝光、章纶、李振镳、李介人、李经敕、李子瑾、蒋叔南、周昌谷等一大批本土文化名流;这里更有着一群辛勤劳作、坚韧顽强,一如“不会说话的石头,以它们亘古不变的沉默,迎接一切的风雨”(《石不能言》)的故乡人。作者满怀赤子之情为故乡立传,书写云气氤氲于外、风雷激荡于内的文化雁荡勾勒了一幅宏美壮阔的雁荡自然山水与人文风情画卷

故乡独特的自然环境对作者的影响显然是深远的:“我的整个少年时代都在雁荡山中,抬头是山,低头也是山,山中岁月寂寞极了”(《在山中神游华夏》);“仿佛千年万年都是静止的。山鸟的声音、虫子的声音、山涧的流水声,让山中的世界变得更静”(《山·水·穷》);“与山清水秀相伴随的却是山地贫瘠,生计艰困,我从小即面对大山的重围”(《故乡与诗》)……闭塞的自然环境、静止的山中岁月、贫寒的山村生活,无疑局囿了作者的活动半径,却也催发了作者对山外世界的想象与向往,以及对知识的渴求:“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寂寞让我对书本有了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迷恋,我极力在书中寻找一个个新的世界”(《在山中神游华夏》);“书中的世界,无论是非虚构还是虚构,对于我都是一个山外的世界”(《想象山外世界》)。正如作者在附录中所说:“雁荡的山水滋养了我的岁月。”它不仅陶冶了作者的性情,培养了作者静心向学的定力与毅力,更为作者蓄积了走出山中世界的勇气与能量。

在作者的童年与少年时期,故乡的亲人们对他施与的影响一样至关重要。作品第一辑“儿时记忆”深情地追述了亲人们对作者的关心和引领。譬如作者的父亲,这个最典型地传承了华夏民族的性格基因,“在石头世界里求生存,养成了坚韧、沉默的性格,坚韧像石头,沉默也像石头,拥有一块山中普通石头一样的命运”(《石不能言》)的男人,在作者性格的形成中,无疑扮演着重要角色。譬如作者的大娘舅李一,一位亲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革命者,长期在宁波教育局教研室工作,他对作者的关爱与影响,同样令作者终生难忘还有他的小娘舅、著名数学家李邦河院士对数学的酷爱给作者留下极深的印象。譬如作者的二姐出门经商,每次总会给弟弟带回书籍、图册等,在一个交通不便、资讯匮乏的时代,让作者这个“山中少年”,“几乎将华夏大地神游了一番”“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遍游各地,画出自己心中的一张华夏人文地图”(《在山中神游华夏》)……

作品中所描写的故乡人物,譬如作者的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大娘舅、小娘舅、大姐、二姐等,作者的同道张铭、任学林、徐新、叶楠叶等,作者的师长盛牧夫、盛笃周、卢鸾娇、徐保士、夏尔福、滕万林、吴式南等,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大时代中的“小人物”。然而正如作者所说:“即使一个卑微渺小的生命,也是和他所在的时代联系在一起的”(《石不能言》);“他们当然都是大时代中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人物,却也与那个时代血肉关联,各自承担了大时代里的命运,至少是他们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仙溪水清》)。家族史、村庄史、地方史,其实质都是民族史;为小人物立传,其实质亦是为民族立传。当然,面对“消失的故乡,消失的人事”(《故乡与诗》),追忆永不复返的少年时光,作品也不可避免地萦绕着沧海桑田的怅然。

《开门见山》更是一部作者的青春成长史。故乡的自然山水、历史人文,作者的家庭背景、求学生涯、交游活动和阅读生活等,都对作者的生命成长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作品不仅追述了故乡山水人文对自己的精神熏陶和滋养,以及亲人们对自己的关心和引领,更浓墨重彩地叙写了良师益友和阅读生活对自己人生的巨大影响。在回忆中学语文老师滕万林时,作者如是说:“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我的老师以严谨的态度校正史实,对于我后来踏上历史研究之路有无形的影响”“他以自己对语文教学的探索,持久地惠及了包括我在内的数以千计的一代代学生”“作为一个整整三十年站在讲台上的中学语文教师,他在时代的大起大落中从来没有停止过追求,他是具有丰富心灵世界的人师”(《滕万林老师》);又如在回忆大学老师吴式南时,作者如是说:“吴师爱我,吴师惜我,让我在黯淡的处境中感受到来自师辈的温暖与安慰”(《九山湖畔有吾师》)。作者的诸多回忆,不仅彰显了滕万林、吴式南这些人师的精神、学养与情怀,更流淌着一种醇酽的人间温情。

在作者的青年时代,他的同学和文学同道张铭、任学林、徐新、叶楠叶等人对他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在作品中,作者详细地记述了自己当年与这些“精神死党”们(《故乡与诗》)的交游,生动地再现了青春勃发的他们一起探讨文学与哲学、一起思考人生与民族未来的一幕幕场景。在《似水年华凝成冰》一文中,作者这样说:“我们之结成精神伙伴是基于对人生的共同求问。”在《故乡与诗》一文中,作者无比感慨地说:“我们的青春时代竟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灿烂。我们充满了理想主义激情,身上仿佛有一种使不完的劲,对未来满是憧憬。”

在作者的青春成长和生命成长过程中,阅读起着决定性作用。在《<语文小报>不小》一文中,作者说,阅读“对我一生有重要影响”,“我热爱阅读,对于书始终怀着难以遏制的渴望,像个永远吃不饱的孩子”。在故乡的乡村中学任教时,作者在“上课之余,读书、思考、写作占据了我全部时间,日子踏实而明亮,虽然物质上是简陋而贫乏的,每个月的主要支出就是买书”(《石子滩的黄昏》)。作者在《想象山外世界》一文中概括自己的山中岁月有过三次阅读转向:一是由古典文学向现代文学的转向,一是由文学向美学的转向,一是由美学向政治学、社会学和历史学的转向。

阅读塑造了作者别样的人生。书籍对作者精神世界的形成厥功至伟:“我读到的这些书、文章、诗篇可以说都是桥,是智慧的人类伫立在水边产生的,让苦于跋涉的我在文明的路上可以前行”(《北行淘书记》);“山中的小世界与山外的大世界之间,从此不再隔膜。即使我终生都生活在雁荡山中,也不再坐井观天,以为天空只有井口一样大小。在精神上我已看到了那个和天空一样大小的天空,人生至此,真是痛哉快哉”(《想象山外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精神结构,不再活在一个浮在生活表皮的世界上”“我严肃地思考何为自由,并着力去追寻自由,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们的句子如同暗夜中的星光,让我在石子滩上徘徊的岁月变得深邃而结实”“我的心灵世界被大大地开启,被照亮……他们的精神食粮喂养过我的年轻时代,叫我从此不再受惑”(《石子滩的黄昏》)。从这些文字中,我们不难读出作者因自己在阅读中遇见人类最宝贵精神遗产的欣幸与感恩。

正如作者所说,青少年时代的故乡生活,“它们是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者说它们构成了我八十年代的青春的生命”(《故乡与诗》);“八十年代的往事也已悄悄隐入记忆深处,故乡变得熟悉而陌生。但我依然感谢八十年代,我的少年时光,在寂寞的故乡,有山水为伴,青春时代又与一批志趣相投的朋友相识、相知,我终于走出了深深的寂寞,有过那些年生龙活虎般的精神生活,还一起闯到了北京”(《故乡与诗》)。因此,《开门见山》既是一部作者的故乡传,也是一部作者的青春成长史。故乡,藏匿着作者童年的遐想与欢乐;故乡,遗落着作者少年的沉思与忧伤;故乡,安放着作者青春的迷惘与理想;故乡,造就了作者人生的坎坷与辉煌。当年,作者背着故乡远行;而今,作者又走在返回故乡的路上……

《开门见山——故乡雁荡杂忆》与常见的作家随笔有着很大的不同,行文风格带有鲜明的学者烙印。略举二例:一是书中每一处年、月、日都标注得极为具体而完整,体现了一位历史学者思维的缜密;二是经常信手拈来,将笔下人物纵向与古代人物、横向与同时代的东西方名人作勾连比较,以此引出对历史事件的叙述和评说,拓宽了作品的历史时空与艺术时空,体现了一位历史学者深厚沉雄的学术功夫。后者如《我的大娘舅李一瑾》一文所写:“我想起我大娘舅的同龄人,也是1923年出生的李慎之先生”;《石不能言》一文:“生于1928年的诗人余光中是我父亲的同龄人”;《仙溪水清》一文:“与他(外公)同一年出生的人中,有胡适之、李宗仁这样历史上留下显赫声名的人”……
2021.2.17.夜,于杭州)
《开门见山》:一位历史学者的故乡传与青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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