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悲伤的痛哭
2017-11-20 12:32阅读：
【古典诗词，新鲜解读】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男人哭吧不是罪
丁启阵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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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在为写这篇短文准备材料的时候，我三岁半的女儿，从幼儿园回家，忽然自言自语，背诵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来。原来，前天在幼儿园里，老师教了这首诗。据我所知，这首诗一般要到初中语文课上才会学到。昨天我问了两个四五年级的小学生，她们上过的幼儿园都是我女儿目前正在上的，她们都说，没有学过这首诗。
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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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台，即蓟北楼，又叫蓟丘、燕台，相传是燕昭王（前335——前379，前312年即位，是燕国第39任君主）为强盛燕国招揽人才而筑的黄金台，故址在今北京市。唐幽州郡，治所蓟，在今大兴县。陈子昂《感遇》诗第三十四“自言幽燕客，结发事远游”，燕州治所在今北京市顺义县。
周武则天登封（通天）元年（696），陈子昂随军北征契丹，在武攸宜幕府担任参谋。其间到了幽燕一带，登台有感，留下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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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作此歌的缘由是：陈子昂以国士自许，满腹经略才华，满脑政治理想，但是受到主将武攸宜的压抑，才华无法施展，志向理想实现无望。登台之际，孤独、绝望、悲哀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吟出了这首诗。
从诗歌的形式来看，总共只有四句，而且前两句五言，后两句六言，不像是正式作品。与此同时，《陈子昂集》也未收这首作品。更重要的是，诗意、显系仿自《楚辞·远游》中的四句：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很可能，陈子昂当时只是为了抒发心中郁闷之情，脱口而出说了这四句话，他并不认为自己“创作”了这首诗。本来，汉朝人所说的“登高能赋”，其中的“赋”字，就既可以指创作，也可以指背诵前人诗句。陈子昂这首《登幽州台歌》可谓介于创作与背诵之间，是改写。所以，陈子昂本人并不很在意这首作品。
陈子昂有表达跟《登幽州台歌》一样感慨、情绪的正式作品，那就是《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包括《轩辕台》《燕昭王》《乐生》《燕太子》《田光先生》《邹衍》《郭隗》。陈子昂本人比较看重的，是这样的作品。除了《郭隗》是五言四句，其他六首都是五言六句。举其中《燕昭王》为例，诗是这样写的：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
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蓟丘览古”，意思跟“登幽州台”差不多；《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可能就是《登幽州台歌》的正式、认真版。当时可能是这样的：陈子昂脱口说出“前不见古人”等四句之后，意犹未已，又认认真真写了《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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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登幽州台歌》这首并不规范的“作品”，单从表情达意、移情感人上说，却实在是相当的高妙。如下前人的赞美之词，都不是虚誉：
杨慎《升庵诗话》：……其词简直，有汉魏之风。
钟惺《唐诗归》：两“不见”，好眼；“念天地之悠悠”，好胸中。
黄周星《唐诗快》：此二十二字，真可泣鬼神。
《唐诗鉴赏辞典》：念这首诗，我们会深刻地感受到一种苍凉悲壮的气氛，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北方原野的苍茫广阔的图景，而在这个图景面前，兀立着一位胸怀大志却因报国无门而感到孤独悲伤的诗人形象，因而深深为之激动。（王运熙撰写）
显然，陈子昂对《楚辞·远游》的改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再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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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古人”、“来者”，有不同的解读。有人说，古人指前贤，来者指后贤；有人说，古人指能礼贤下士的贤明君主，来者指后来的贤明之主。
孰是孰非，孰优孰劣呢？
我的意见是：两种说法都不能算错，但都失之片面。合起来才对，才全面。
理由是：《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组诗，既有咏君主的（《燕昭王》《燕太子》），也有咏贤者的（《田光先生》《邹衍》《郭隗》）。陈子昂在《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中等于明确告诉我们，他登上蓟丘（幽州台）时，想起了这些古人。《登幽州台歌》的“前不见古人”，当然就指这些古人。自然，“来者”跟“古人”对等，就是未来的贤明君主和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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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真正读懂《登幽州台歌》，最好是对陈子昂其人有较多的了解，理解。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陈子昂出生于当地富豪之家。
《陈氏别传》记载：子昂相貌不佳。他性格刚果强毅，而未尝忤物；好施轻财，而不求报。尤重交友之分，义气一合，虽白刃不可夺也。
陈子昂的朋友圈，赵贞固、陆余庆、毕构、王无竞、房融、崔泰之、郭袭徵、史怀一、卢藏用等。有文士，有官二三代，有方外之人。
《新唐书》记载，18岁之前，陈子昂无心读书，因为出身富家，任性尚气，游手好闲。有一天跟一群赌徒朋友到乡校玩耍，突然悔悟，从此自我约束，谢绝一切游玩邀约，闭门读书。数年之间，经史百家读了个遍。
陈子昂不同于一般的文士，他不是书呆子，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很有见地，处事通达。武则天初当政时，上《大周受命颂》，受到重视，先任麟台正字，后迁右拾遗。屡次上书言事，言多切直，不怕触忤权贵。对当时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利弊确实比较了解。议论益国、利民、刑狱和边境事务，都有针对性。主张息兵，但并不反对一切战争。曾主动要求从军征讨契丹叛乱，曾反对从雅州进攻羌人。
但是，武则天并不真正了解陈子昂的才华，武攸宜、武三思等权贵又存心贬抑。陈子昂一直沉寂下僚，难有作为。
武则天圣历元年（698），辞官回乡。武三思指使县令段简，诬陷问罪。陈子昂终于被害死狱中，享年仅4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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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上无所作为的陈子昂，英年早逝的陈子昂，文学上的成就却足以令他流芳百世。
陈子昂的文学成就、地位，受到了历代学者的肯定和赞赏。
卢藏用《陈氏别传》记载，陈子昂因上书而得到武则天的赏识，官拜麟台正字。他上书的文章，“时洛中传写其书，市肆闾巷，吟讽相属，乃至转相货鬻，飞驰远迩。”
陈子昂未成名时，京兆司功王适读到他的《感遇》诗非常吃惊，预言“此子必为天下文宗”。（《旧唐书》本传）
韩愈《荐士》诗：“齐梁及陈隋，众作等蝉噪。搜春摘花卉，沿袭伤剽盗。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
刘克庄《后村诗话》：“陈拾遗首唱高雅冲淡之音，一扫六代之纤弱。”
周履靖《骚坛秘语》：“陈子昂初变齐梁之弊，以理胜情，以气胜辞。”
高棅《唐诗品汇》：“继往开来，中流砥柱，上遏贞观之微波，下决开元之正派。”
胡应麟称赞其《感遇诗》三十八首：“尽削浮靡，一振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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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幽州台歌》，抒发的固然是陈子昂个人的孤独、绝望、悲哀之情。但是，我们在对陈子昂政治、文学上的杰出才华与成就有所了解之后，不得不承认，陈子昂抑郁一生、英年早逝这种“古来材大难为用”具有一定普遍性的文士的悲剧，实际上也是封建王朝的悲剧，中国历史的悲剧！
2017-1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