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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满夕阳(短篇小说)/何荣芳

2020-09-16 15:13阅读:
父亲毒打母亲,挨受皮肉之苦的母亲总言之凿凿:“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父亲在七十三岁那年遭遇脑梗,但仍不妨碍他对母亲的折磨和辱骂。幸而三个儿子还主持一些公道,让自大妄为的父亲时有收敛。而曾多次对父亲发过毒誓的母亲,是否已等来了复仇的机会?她会如何出手呢?

风烟满夕阳
何荣芳

1

  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母亲哭着骂着对父亲说的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得太多了。她这句话,无疑给我父亲人生最后一个章节作了预告。
  我母亲邢桂花是个高个子女人,她腰身浑圆,臀部肥硕,说起话来顶得上村头乌桕树上的铝皮大喇叭。她麻利地干着家务,像男人一样干着田地间的活计。无论是割稻插秧,还是脱粒挑担,她一路风风火火,还不时地跟大家开着半荤半素的玩笑。读过半年书能认识一些字的父亲,沉稳内敛,有时给人阴险的错觉,村里人背后都叫他“老干部”。父亲是一个出门欢喜进门愁的人,从来不对我们笑,在家也几乎不用嘴巴说话,他显然嫌我母亲太过粗糙,常常对她拳脚相加。母亲的个头比父亲要高一头,却常常乌眼鸡似的行走在田埂河畔。她从不忌讳家丑外扬,总是亮开铜锣一样的嗓音,向乡邻哭诉她的又一次不幸遭遇,并且详细地描绘她夫妻间战事的来龙去脉,周期性地给乡邻贫瘠的娱乐生活注入一些活力。整个童年时代,我都淹没在母亲不体面的遭遇和不体面的表露带来的自卑中。等我懂事时,我才从乡邻们的片言只语里捕捉到父亲经常对母亲肆虐的真正原因。原来我母亲在包办给我父亲之前,曾经喜欢过另外一个男人,她常常拿那人的高大和勤恳,来打压我父亲的矮小和懒惰。
  写我母亲应该用长篇的篇幅,因为她自己说过,她跟我父亲所受的苦,能写出砖头厚的一本书。当我在企业破产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来打发无聊空虚的时光时,我说要写她,母亲有些羞涩地看着我,有疑虑,有担忧。她知道在儿子面前她不够好,她很担心我会写她不会拨打电话,写她胃痛时错吃
了我父亲治前列腺的药,写她在医院里上错厕所被一个跛腿的老男人呵斥的的糗事,更担心我写她白送了人家一只公鸡还倒贴了人家十四块钱的事。您都看出来了,我母亲很忌讳她的没文化。
  关于卖鸡的事我想多说两句,虽然有些年头了。我母亲有一次拎了两只公鸡去露水市场给我哥仨换学费。她要的价不高,人家卖八元钱一斤,她卖七元。第一只公鸡卖出去不久,就有一个头发蓬乱的老奶奶来买第二只公鸡。老奶奶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块布疙瘩,一层层地打开,递给我母亲两张二十的钞票。三斤八两的公鸡,我母亲翻着眼睛艰难地计算着该找老奶奶多少钱,老奶奶见我母亲算不明白,就又把那两张二十元从我母亲手里抽了回去。我母亲算清了应该找人家十三元四角。老奶奶说六角你还要啊?我母亲有点难为情,说那就不要了吧。她找了老奶奶十四元钱,把公鸡捆扎好递给了老奶奶。回到家我父亲要盘她的账,她才想起来,卖给老奶奶的鸡钱没收,还倒找了十四元钱。我父亲顺手就把茶杯朝她砸过去。我母亲说当时就淌了一大碗血。我母亲说话有点夸张,不过直到今天她额头确实还有一块蚕豆大的疤。
2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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