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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三姐被柳湘莲退货,不仅仅是人品问题

2021-11-07 11:49阅读:
尤三姐被柳湘莲退货,不仅仅是人品问题
在贾府女性中,尤三姐的身份略显尴尬。
她既不是主人,又不是正经的亲戚——她是宁国府当家媳妇尤氏的继母尤老娘嫁给尤父时带过来的女儿,跟尤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尤氏得在铁槛寺料理贾敬的丧事,贾珍又去参加皇太妃的祭灵守丧,只好把尤老娘接来看家,尤二姐、尤三姐是跟来的。
她既不像小姐,又不像丫环——寄住在别人家里,又没钱没人,只怕也是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要不然贾珍、贾琏等臭男人可以随便得见?
这种处境令尤三姐十分不自在,想赶紧嫁出去。所以当贾琏偷娶了二姐放在外室当小三之后,三姐就对二姐说:
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 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
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因为二姐曾求贾琏给她妹子说一门亲事——他能说上什么人家?三姐不想走二姐的老路,她只要找一个心爱人一起生活。
贾琏还以为尤三姐看上了贾宝玉,气得她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
不,她心中另有他人,五前年就有了——她看上的是贾宝玉的好友柳湘莲,一个男明星式的人物。
五年前,她外婆家做生日,姐妹俩和母亲去拜寿。当时家里请了一些玩票的子弟来唱戏,其中一个唱小生的,就是柳湘莲。
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吹笛弹筝。重点是年纪又轻,生得又美,尤三姐对他一见钟情,是暗恋。
其实柳湘连那样一个帅哥,最是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他都无情无义。尤三姐怎么会看上他?贾琏表示看不懂。
没办法,颜值就是正义,就是芳心收割机。尤三姐对柳湘莲的爱,多半出于明星崇拜,单方面的,无条件的,甚至是幻想式的——古时的女子,本来就看不到男人,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必定要死心塌地、义无返顾地爱上了。
虽然她后来听说他惧祸逃走了,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回来不曾。
那是去年,贾府的老奶妈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因为升官了,在家摆宴唱戏,贾府一家赏光,连亲戚薛蟠家也去了。赖家当时还请了几个世家子弟作陪其中就包括跟赖尚荣交好的柳湘莲——明星人物,果然到处受欢迎。
没想到薛蟠见了柳湘莲,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结果勾搭不成,反遭到柳湘莲一顿毒打,柳湘莲也只好跑到外地,远走他乡,从此萍踪浪迹。
但是,女人心里一旦有了人,不管有没有确认过眼神,都愿意等。这人一年不来,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吃斋念佛,再不嫁人。
尤三姐说得出做得到。她将头上一根玉簪拔下来,磕作两段,说:“一句不真,就合这簪子一样果然是痴情烈女啊。
结果,缘,妙不可言。贾琏被父亲派去平安州出差,路上不期而遇柳湘莲——他居然与薛蟠结伴而行。
原来薛蟠被柳湘莲打后,无颜见人,又不能天天关在屋内不出门,便跟着家中的老伙计学做生意去外地进货了,不料返程经过时,平安州不平安,遇见一伙强盗,幸好柳湘莲突然出现,将他救了。
两人遂结拜为兄弟。薛蟠正要给柳湘莲寻一门好亲事,以答谢他。
于是,贾琏就将自己娶尤二姐,如今又要发嫁小姨子一节,说了出来,只不说尤三姐自择之语。
柳湘莲说:“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顾不得许多了,任凭定夺,我无不从命。”
这门亲事虽然不是柳湘莲的自主选择,但也符合他的择偶条件——贾琏媒婆语气说:“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
瞧,男人都是外貌协会的,只以貌“娶”人。所以啊,一切建立在外表而不是情感的婚姻,都不可靠。
贾琏不放心,就你这水流花落之性,行迹不定,随口答应,倘然去了不来,岂不误了人家一辈子的大事空口无凭,须得留一个定礼作为信物
情势所逼,柳湘莲只好把随身携带的家中传世之宝“鸳鸯剑”拿给贾琏带回去作定,就此别过,回姑母家探亲去了。
贾琏出差办完事回来,将路遇柳湘莲一事说了,又将“鸳鸯剑”取出递给三姐儿。三姐儿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喜终身有靠。
谁知一等好久,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先拜见薛姨妈又来见宝玉,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了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
意思就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慢着,不对啊,既然女方条件那么出色,为何平白无故说给他这样一个无房无车无正式工作的三无浪子呢?走桃花运也不是这么个走法啊。
其中必有蹊跷。
湘莲突然怀疑贾琏说媒的用意“既是这样,他那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相厚,也关切不至于此。路上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求定下,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
是啊,婚事从来都是等男方向女方提亲,哪有女方急不可待先提出来的?如果女方,尤其是条件好的女方太主动,不是女方本身有问题,就是女方家里有问题。
这就是男人的思维,要么是大男子主义作怪,要么就是自卑心理作祟。这才是主要问题。
柳湘莲后悔不该留剑作定最起码应向贾宝玉问清了底细再说婚姻大事,草率了!
宝玉还在晓之以理: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的,便罢了,何必再疑
湘莲就说,你连贾琏偷娶尤二姐的事都不知必定也不知道三姐的来历,又是绝色
宝玉很天真地说“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妹子。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
柳湘莲一听是贾珍宁国府的人,完了,他跌足叫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
这就是成见。贾珍父子都不是好人,他们身边的女人能是好货吗?好色之徒岂能留下正经女子?
这真是误会尤三姐了。
所谓的“聚麀之诮”,指父子共占一女子的禽兽行为,说的是贾珍贾蓉与尤二姐,跟尤三姐无关。你想一想,一个女人心里有人了,每天都痴痴地想他念他等他,非他不嫁,她还会跟别的男人有染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庚辰本把尤三姐写得那么豪放,妖冶淫荡,专好勾引男人。
你看啊,贾琏在外面偷娶二姐后,贾珍去探望姨妹,贾琏出来请安,叫尤三姐来陪酒,趁机揩油吃豆腐。不料她那番淫态风情无耻老辣,反将他们二人禁住竟是嫖了男人, 并非男人淫了
这怎么可能?如果尤三姐真是这样不要脸的“浪姐”,她怎么敢对贾琏正言厉色:
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
书中还说尤三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的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他以为乐。
这就写得太过了。如果尤三姐是那种招蜂引蝶的“妖女”,身不正,影子歪,哪有资格这样教育尤二姐:
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他不知咱们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
想必这庚辰本是手抄本,抄错了也是有,或是抄写者故意丑化尤三姐。印刷版的程高本就没有这样写。
事实是,自从三姐说出心事后,心无旁骛,每日侍奉母亲之余,只和姐姐一处做些活计。虽贾珍趁贾琏出差不在家,也来鬼混了两次,但是三姐那暴脾气他哪里敢招惹
纵然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柳湘莲是听信了他人的谣传,但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浪荡子,有什么资格怀疑尤三姐的人品,要求尤三姐守身如玉?
男人就是这点自私,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女人总是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老婆又必须是个贞节烈妇。
所以柳湘莲找到贾琏,要求退货,收回定礼,理由是:“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要从了二哥,背了姑母,似不合理......
这话你自己信吗?
再者,正如贾琏所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
你做人有点诚信好不好?
尤三姐在房中听了,便知他在贾府中听了什么话来,把自己也当做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强扭的瓜不甜,强成的亲无趣味——他不要脸,她还有自尊呢。
于是尤三姐摘下床前的鸳鸯剑还了,左手将剑并鞘送给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香消玉殒。
曾经有一颗真心放在你手心,你没珍惜,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可贵。这不是过错,也不叫错过,这就是男人的贱。
柳湘莲见尤三姐寻了短见,死在他面前,以证清白,方才醒觉,肝肠寸断——多半是悔得。他大哭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
我呸,要点脸行么?谁是你的妻,上过你家的轿子,进过你家的门么?人没了才知道认妻,刚到家拜见尤老娘时,怎么自称是“晚生”,而不是“小婿”?
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是完美人妻,却无福消受——你只配出家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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