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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水

2017-09-09 16:19阅读:
小说《风水》载《内蒙古妇女》1982年7期 作者 吕斌
下面是《内蒙古妇女》的来函
吕斌同志:
您好!早该给您复信,但因人手少,没顾上。
您的小说《石湾村的媳妇》,我们本来打算用,后领导同志看过后提出了几条意见,现将意见给您说一下,好做修改。
这篇小说把婆媳不和全归结为穷,是不对的,如果不讲精神文明,即使富起来,人们照样自私自利,各顾各。在生活中,家境不好,但婆媳、夫妻之间相处和睦的例子也不少见,所以希望您把穷所造成的困难,和人的精神文明之间的关系要写透。您的小说语言、结构都不错,并富有生活气息,如果觉得不好修改,可另为我们写篇小说,本刊明年将改为月刊,容稿量比以前大多了。您是一位教师,也可以写写怎样用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方针,教育孩子的小说。
祝新年好!
《内蒙古妇女》杂志社
1981年12月6日
接到这封高函时,我在阿鲁科尔沁旗荞麦塔拉中学教学,把这篇稿子修改后,改名《风水》寄给《内蒙古妇女》编辑部,发表在《内蒙古妇女》1982年7期。

小说: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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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水
短篇小说

风水

吕斌

石湾村的孝顺媳妇少,人们都说是风水不好。怪了,风水能管媳妇孝顺不孝顺?
严冬的一天,庄翠玉来到石湾村。田野空旷,几头驴在地里东游西走寻草吃。进了村,迎面碰见个小孩子,指点她找到了大队部。队部门上挂着锁。她问孩子,得知干部全到公社开会去了。村里到处是批林批孔的大字报。北风挺硬,她围了围巾,跺着脚,等干部回来。
越来越冷,仍不见干部的影子,她耐不住了,打算找个屋子暖和暖和,便朝附近的一家门口走去。推开向日葵绑的大门,只见正房门前有两口黑猪正在吃食,东厢房门旁有口花猪在吃食。她走进院子,从东厢房出来一位妇女,长脸,大眼睛,头上罩着一条蓝底白点的头巾,身穿蓝涤卡上衣,绿的确良裤子,脚上趿垃着一双家做的布鞋,端一锨土,倒在了屋旁的粪坑里。坑里有许多从墙上刮下来的大字报。见了庄翠玉,妇女闪动着睫毛不住地打量。啊,好熟!妇女试探着问:“你是……”
“旗广播站的。”庄翠玉说。
“你叫庄翠玉吧?”
“是呀。”
妇女把锨立在墙根处,大步走过来,没容庄翠玉脱下手套,妇女一把抓住庄翠玉的手,说:“哎呀,庄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莲呀!”
庄翠玉一愣,哦,想起来了。前年庄翠玉在全旗农业技术员经验交流会上采访过她,三年没见,她的眼角和额头都爬上了细碎的皱纹。不过,庄翠玉记得她不是这个村的,问:“你不是张庄的吗?”
妇女说:“是呀,我是去年嫁到这个村的。”
庄翠玉随着李莲走进屋,炕上扔满了小鞋、小盒之类的玩意儿,还有两张报纸。小孩儿蹲在地上,刚拉完屎,等着擦屁股。李莲把炕头的乱东西往炕里推推,让庄翠玉坐。然后,又从炕上拣起一本书,扯下一页给小孩子擦屁股。那是本农业技术书。
庄翠玉不解地问:“你怎么用这个给孩子擦屁股?”
“那用什么擦?反正留着也没用。”她擦完,把纸团扔到外面,回来把孩子抱上炕,随手抓起书扔在炕头,好象这本书从来就与她无关。
庄翠玉盯着那本书,愣了好一会儿。
李莲看出了庄翠玉的心思,又拣起那本书,翻了翻,说:“进了这个家门,还搞什么技术!”她皱起眉头,显得又老了几分。
外面有人嚷嚷,像是谁家的猪偷吃了东西。李莲忙跑出去,庄翠玉也跟了出来。一个老太太拿着根木棍儿,满院子追打一头花猪,嘴里不停地叨叨。李莲瞅瞅老太太,又环顾一下院子,不由得把脸一沉。正房门前那个猪食槽子旁没了猪,李莲这个屋门口的猪食盆子旁,两头黑猪正在吃食,李莲过去就打。老太太气呼呼地跑来,嚷道:“你凭什么打我的猪?”
李莲不示弱,说:“你怎么打我的猪?”
“它偷吃我的猪食!”
“你的猪也吃了我家猪食!”
“吃你家的活该!”
“吃你家的也活该!”
庄翠玉忙劝说李莲:“得得,别嚷了。”连推带拉把李莲劝进屋。李莲委屈地掩面抽泣。庄翠玉左说右劝,李莲就是不听,说:“庄姐,你看见了吧……”
“嗐,一点猪食,啥大不了的。”
“要是一点猪食也就拉倒了。她净是老一套,说批孔子的人不孝顺,见我写大字报,就把我撵出来另过,啥家具也不给我……”
庄翠玉这才明白,那个老太太是李莲婆婆呀!婆婆咋会这样呢,儿女受穷她不心疼吗?这样当婆婆就不对了。庄翠玉要说说这老太太。李莲拦住了庄翠玉,说:“她不讲理,说也没用。”
庄翠玉说:“我不跟她打仗,就是唠唠。”
老太太坐在炕上正絮棉被,撅着嘴,气还没消。见庄翠玉进屋,以为是李莲的亲戚,把被子往里拽拽,让庄翠玉上炕,照旧忙她的。庄翠玉自我介绍了一番,老太太才抬起头,打量了庄翠玉一眼,消了消气,要下地给庄翠玉倒水,庄翠玉拦住了。老太太做着活儿,庄翠玉和老太太拉开了家常:“您为啥不和您的儿子一块过呢?”
“一块儿?不孝顺的媳妇,谁理她!”老太太啷当着脸子。
庄翠玉诱导地说:“您儿媳妇挺好嘛。”
“挺好?哼,眼下这年轻人,心全让狼叼去了,她们就不老了?我看着她。”
大概庄翠玉也是年轻人的缘故吧,老太太撩庄翠玉一眼,这才闭嘴。
庄翠玉拐弯抹角地劝说老太太。老太太越说越气。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道理,庄翠玉说不服她。
中午,尽管李莲死拉硬拽,庄翠玉还是没有在她家吃饭。庄翠玉来到大队部,支书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庄翠玉问支书:“李莲跟她婆婆为啥不和?”
“老人思想守旧,媳妇厉害。”支书淡漠地说。
“您怎么不帮助调解调解呢?”
“调解?你说谁是谁非?咱村就这风气了。”支书无奈地说。
支书也这么说。
下午,庄翠玉往回返,心情沉重地望着田野,心里在琢磨支书的话。
现在,庄翠玉又要到石湾村去。
时逢金秋,一路上拉庄稼的大车、小车来回奔跑,鞭声脆响,喊声欢快,丰收的景象令人陶醉。快到石湾村了,从路旁一块没割完的苞米地里,走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手拿镰刀,脸上淌着汗水。庄翠玉和她对视一会儿,都愣住了。
“李莲!”
“庄姐!”
李莲跑过来,庄翠玉抢上去,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是我的责任田。”李莲指着那片苞米地说。
庄翠玉看着苞米地问:“你们村也实行了责任制?”
“嗯。”李莲点点头,甜甜地笑了,问:“你又来采访啦?”
庄翠玉点点头,拍了拍身上的挎包。
李莲咯咯咯地笑了,随即邀请庄翠玉到她家去。
庄翠玉跟着李莲来到李莲家门外。推开李莲家木棍钉的大门,庄翠玉跟着进去。院内也种着苞米,四周是向日葵,头沉甸甸地低垂着。房檐下挂着一串黄马牙苞米。一位老太太正站在屋门口喂猪。李莲对那老太太嚷道:“妈,等我回来喂嘛,你又给我喂上了。”
老太太头发花白,眼睛不大好使,用手遮住阳光瞅着两个人,说:“反正我喂猪,一块都喂了。”
李莲边往屋走边回过头说:“妈,今儿个中午你别做饭了,我做咱们一起吃吧。”
屋子里干干净净,柜新刷了漆,柜顶上多了一台收音机,多了一个座钟。屋子里还多了一个大书架,里面摆满了书。庄翠玉又想起了李莲扯书给孩子擦屁股的事。李莲见庄翠玉盯着书,说:“这都是新买的。”
庄翠玉想,她又买了那么多农业技术书,准是又学上了吧。
李莲做饭,庄翠玉给她烧火。庄翠玉瞅了一眼她家的外屋,里面有一个盛着猪食的大缸,两个粮食囤子,坛坛罐罐摆了半屋地。庄翠玉问李莲:“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李莲笑了,“这是不知不觉的……”她低下头,脸儿红了,说:“那会儿怪我不懂事,让婆婆受了不少累。”
她难为情地、羞怯地又说:“那会儿,人们穷得为一顿猪食、一碗饭也会吵起来。”
老太太来到门口,倚在门框上,手中拎了根棍儿,照看着外面的猪,对庄翠玉说:“你是那年县里来的那个人吧?”
“是呀,您老人家那会儿好厉害哟!”
老太太笑了,说:“都是这丫头把我气的。”
老太太说着扬起了手里的棍子,李莲端着盆忙往旁边躲闪,说:“别打,别打!打坏了你儿子不心疼……”
吃饭的时候,李莲凑近庄翠玉耳朵悄悄地告诉庄翠玉说:“我们要合在一起了,老人给我们看孩子,我可以一心扑在田里。”
老人听见了,撇了撇嘴说:“想得倒美!”
下午,庄翠玉在大队部见到了老支书。他刚从田里回来,一边用毛巾抹着脸上的汗,一边告诉庄翠玉:“收完秋,我们就评选五好家庭。”
人们不再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了。
原载《内蒙古妇女》1982年7期,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内蒙古集外集》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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