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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叛变又为什么投诚

2017-12-05 09:19阅读:
【本文转载自政协阿鲁科尔沁旗委员会《文史资料选集》(下)】
八十二 口述 吕斌 整理
我们一连叛变后,在德博勒庙住了一些日子。
斯钦朝格图去过我们那两三回,他很后悔。不但是他,我们也都后悔了。斯钦朝格图说叛变错了,中央军还是军阀时代的样子。
打天山退走之后,阿日本嘎带着一连人在蔡家段打一仗。咋在这儿打一仗呢?打天山时说达理扎布从巴奇楼子那边来攻打天山,但最后没有来,他们来到半路,八路军晚上袭击他们,他跑了。阿日本嘎打天山退到巴奇楼子时和达联系不上,听说蔡家段那有八路军,这就去打蔡家段。打了一天没有打进去,又在海布拉杆庙住了一宿。后来的时间就在东沙子扰乱,共有一个多月。
我们是在吐古仁他拉过的年。过年前的一天,我们在南营子住,阿日本嘎捎来个条子,说是要四个人,不知道干啥。后来听说选七十多名好手,去杀工作队员斯楞拉布坦,据说是在斯的婚礼那天杀的。领着这七十多人的是金巴。正月初二,他们正要往开鲁走时,在乌兰巴日嘎苏金巴被刚反正回来的斯钦朝格图抓住了。阿力本嘎得到消息后,集中人马要去攻打斯钦朝格图,把我们连的掷弹筒都要去了。散布拉扎布怕斯钦朝格图不经打,劝说阿日本嘎不要去打,阿日本嘎不听,带着队伍出发了。散布拉扎布不放心,也带着部队跟去,和阿日本嘎的部队相隔二十多里,走到半路,阿日本嘎返了回来,对我们说,不打你们的朋友了,原因是金巴已经放了。这一次事后,斯钦朝格图给散布拉扎布写了一封信,内容是让我们做“内应”,一举消灭阿日本嘎。信是我们连抽出去的人捎回来的。没想到这个捎信的人将信交给了阿日本嘎。当时我们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一九四七年正月十九日,我们连住在达拉罕,阿日本嘎给我们去信儿,说部队马上出发。我们立刻集合队伍出发,走到路上,才听说去打罕庙。一路上连走带住,七天七夜。到罕庙的时候,东方刚放亮。新成立的三连驻守东边
的小庙,他们都是新兵;八路军驻守西边大庙。攻打之前,我们派一排一个班长带两个人进小庙里侦察。他们三个人绕过站岗的,到院子里,顺窗户看见士兵全部在睡觉,就悄悄返了回来。
庙的东面和北面都是山,我们占领了山头。战斗开始,枪声一响,小庙里的人吓得往大庙里跑。大庙里的八路军看不清外面来的是什么人,把这些人打了回来。这些人往回返,见回小庙的路被我们卡死了,他们就往东南沙子里跑。沙子里阿日本嘎早有埋伏,跑去的人全被堵在了那里,共俘虏六七十人。
阿日本嘎要杀新三连的指导员,因为他读过书,思想进步。但是他不认识这个指导员,谁也不告诉他。这个指导员和我弟弟是同学。俘虏指导员之后,我和几个人将这个指导员藏在了喇嘛家。我和我弟弟找到阿日本嘎,说要留下这个同学,阿日本嘎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指导员,但也没有答应。过后我们六个人又去找阿日本嘎,说这个人要参加这个部队,阿日本嘎说他不可能跟着你们,但同意留在我们连。这个指导员小脚趾被打伤了,帽子也被穿了个洞,有点惊吓。队伍走到我家乡白嘎力时,我托我亲戚用毛驴车将指导员送走,后来到了天山街。这次被俘的还有个阿日本嘎的干儿子,他到水泉沟探家,到新三连当了兵,这次被阿日本嘎打死了。
打完了罕庙,我们驻在昆都的登吉营子、苏根营子一带。
正月二十一、二十二这两天,阿日本嘎计划打巴彦花区,让部队一部分从西边进攻,一部分从东面进攻,一部分埋伏在南山,那边是通天山街的方向。我和散布拉扎布不同意打,因为我们家和大部分士兵的家都在巴彦花区。所以这次没有打。
接着打吐古仁他拉。这里我先插一件事:我和我们的一排长额勒和关系不好。攻打天山后,额勒和把我的家属和散布拉扎布的家属都接到了东沙子的花根他拉,接我家属的时候,额勒和说要是不走,两头都可能杀你们,我继父说和我没关系,额勒和就只把我的家属带走了。我家有个骒马,我弟弟套上车拉上我家属和孩子,到了东沙子。见了家属,我问散布拉扎布是谁让接来的?散布拉扎布说不知道,是额勒和干的。接家属是腊月二十三,腊月三十日斯钦朝格图反正回到阿旗。正月二十三,他跟八路军到扎格斯台,要围剿阿日本嘎,八路军驻扎在扎嘎斯台,他带着他们一块回来的人到了吐古仁他拉。
正月二十五日,阿日本嘎听说斯钦朝格图在吐古仁他拉庙,就带着部队去攻打。我们是天刚亮时到的吐古仁他拉庙,一共四个连。部署是:机枪连在南边,卫队连在北边,另一个连在庙东,我们连在十里外的翁根山上(温都花煤矿东北的高山)埋伏。打了四、五个小时,四五十人的八路军出击两次,到了翁根山下都被我们打了回去。因为山上太冷,我们下了山,散布拉扎布带两个排在山根儿左边,我带领一个排在山根儿右边。我看见八路军出击,朝我们冲来,觉得事情不妙,带领一排人逃了。八路军上了山,居高临下向散布拉扎布射击,散布拉扎布慌忙撤退,他兄弟的一匹马被打死。八路攻击猛烈,把我们打跑了。
吐古仁他拉离花根他拉不远,在这儿,斯钦朝格图把散布拉扎布的家属转移到查街保护起来了,因为他要争取我们投诚回来。
我们到东沙子住两宿,阿日本嘎叫散布拉扎布去开鲁领子弹。
农历二月初三,我们连正住在塔本套力盖庙的西营子,阿日本嘎住东营子。自从他得到斯钦朝格图给散布拉扎布那封做“内应”的信后,老是提防我们,哪次驻防都把我们支得远远的。这天半夜阿日本嘎派人来,让集合部队出发,去白音他拉,听说是打斯钦朝格图。我着忙了,走到半路,我打发两个人去报信儿,告诉斯钦朝格图,就说我们帮不了你,赶快撤退。这功夫,阿日本嘎把我们连分散了,把每个排的人分别分给了别的连。二月初四一早,我们就包围了凤凰山,双方打起来了。派去的两个人也笨,到营子附近,听营子里一开枪,他们就没敢进营子,返了回来,没有跟斯钦朝格图联系上。
到了斯钦朝格图他们驻守的营子近处,阿日本嘎就布置攻打营子。我们二排随一连从西南进攻,三排随机枪连从东南进攻,一排在南面进攻。我趴在营子西面的山包上,通讯员趴在我身后。阿日本嘎带着二十多人在我的后边十几米处,监视着我。战斗打响不久,从营子出来一个老百姓找散布拉扎布。阿日本嘎把他叫到跟前,听说他找散布拉扎布,阿日本嘎说:“散布拉扎布去开鲁了,帮不上他,叫斯钦朝格图交出枪和马,罪过以后再说。”那个老百姓回了营子,一小会儿,他又返了回来,对阿日本嘎说:“斯钦朝格图不交枪马,他说结果咋样就看阿日本嘎有多大尿了!”
阿日本嘎当即下令进攻,谁不往前进攻就毙了他。斯钦朝格图那边突围的时候,我想看看斯钦朝格图死活,就想骑着马去。我回头喊通讯员,跟他要马,通讯员说马让阿日本嘎给了别人,我让他快点去找马。等通讯员找来马,我们追到斯钦朝格图倒下的地方,看见他已经死了。
战斗结束后,被打死的人都用木头火炼了。斯钦朝格图的头被割了下来。在营子里,我看见机枪连的人赶着嘎尔迪走了过来。嘎尔迪和我有亲戚。我对机枪连长说:“把这个嘎尔迪给我吧!”机枪连长说:“嘎尔迪出来的时候,从我的连带走十七个人,这十七个人都有枪马,你把十七支枪和十七匹马给我,我就把人给你。”我当然给不起他,他也就没有把嘎尔迪交给我。
我们到了塔本套力盖西庙,散布拉扎布回来了,听说打了仗,向我询问战况。我说:“本来还剩下三个活人,是被俘的,走到山的北面时听到六声枪响,还剩下两个人。”散布拉扎布要去看看,我们俩一同去的。两个被俘的人都在一个屋子里绑着,散布拉扎布给他们两个松了绑,每人给点了一支烟。然后回到住处,串连排、连长们,共四五十人,一齐去同阿日本嘎要活人和斯钦朝格图的人头。当时斯钦朝格图人头吊在树上。
经过一番争吵,阿日本嘎给了我们两个活人和斯钦朝格图的人头。阿日本嘎说:“罪还没完,见了额勒登格再说,”散布拉扎布打发四个人把斯钦朝格图的人头和身子用木头火炼了,骨灰送给了斯钦朝格图的二姥爷,让他转送给斯钦朝格图的家人。另外两个活人,嘎尔迪用牛车送回了家,是我弟弟和散布拉扎布的弟弟送的;另一个人是排长昂苏的亲戚,昂苏要去后,咋安排的就不知道了。
二月份解放开鲁,额勒登格被俘。阿日本嘎率领着人马从开鲁西边逃往通辽。到了通辽停一个月,不能进街。在外面住,是国民党军不让进街。四月份发过一回军单衣。我有一件家里带来的狗皮吊面黄呢子大衣,天气太热不能穿,就找一家妇女拆去狗皮,改成单大衣,狗皮给了那家人。那时衣裳坏了都找当地妇女补。在通辽给了军衔,我是上尉,散布拉扎布是少校。在通辽时我们就想回来,上街买了东西做了准备。一千多人,想出来也难。那个时候,二连的副连长道尔吉有病在家,共产党这边抓住了他,给他做工作,让他到我们那儿往回说服人。结果他到了我们那儿,人没说服回来,他也回不来了。这时,他就耍了个心眼儿。掌灯时,他大喊八路军来袭击了,接着投了几颗手榴弹,趁乱带着通讯员逃了出来,回天山投诚去了。
我们后来也回阿旗投诚了。
回阿旗投诚之前,还发生一件事。从这件事上看出,阿日本嘎怕我们,我们也怕阿日本嘎。
我们驻在博王旗乌苏义很营子时,阿日本嘎的儿子崇古拉乱抓马。平时他见着好马就抓。当时他追着抓一匹好马,我们连的敖力根扎布看见了,跑上去抓住了这匹马,要往回牵。
崇古拉不让他牵,拦住去路,非要这匹马不可,敖力根扎布不给他,两个人越吵越厉害,最后干了起来。他们两个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相互对骂。
我们回到营子,正准备吃饭,阿日本嘎打发人来,叫散布拉扎布和我去他那里一趟。我俩到了阿日本嘎的住处,他在东屋,坐在炕东边,面前放张桌子正在喝茶。散布拉扎布不怕他,散布拉扎布在阿旗认识人多,我谁也不认识,我怕阿日本嘎。散布拉扎布坐在炕里,我挤挤他倚着墙坐在了炕沿儿。阿日本嘎对我们说:“我要敖力根扎布。”散布拉扎布问:“要他干啥?”阿日本嘎说:“他骂我的儿子,骂我儿子就是骂我!”散布拉扎布说:“你儿子也骂人家了。”阿日本嘎说:“他骂我我就毙了他!”散布拉扎布说:“你儿子也骂了人家,你的枪子儿能打人,人家的枪子儿就不能打你?”这时,机枪连的陶格森扎布走进屋来,看看我们,没说话,转一圈出去了。不一会儿,我的表哥在团部当上尉副官的郭云峰进来了,问我们叽咕啥,然后说该吃饭了,不由分说把我们推了出来。原来陶格森扎布进来时看见阿日本嘎腿下放着手枪,枪机大张着,他担心我们俩吃亏,忙转身去告诉了我表哥。我们两个回到驻地后,商量脱离阿日本嘎,回阿旗去,打算起早走。赶起早起来去找人,却找不到了,只有几个人。一打听,是昨天晚上阿日本嘎怕我们打他,偷着跑了。我们连有些人不明白真相,也跟着跑了。我们这几个人回阿旗也不行,得把部队带回去。就这样,只好去追阿日本嘎,等以后有机会再回阿旗。
我们是一九四七年农历五月六日回阿旗的。从北票西大营子出发,走的敖汉旗。那天出太阳时在山上聚齐,定了几条纪律。下山后我们到了一个营子,营子里的老百姓说,河的北岸有八路军。我们一早到了河边,看见河里有树,又加上放雾,对面看不见人。我们过了河,到了北岸的营子,营子东边是个下坎,我们的部队从坎下通过。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当中有好事的人到村东头一家窗前问:“这营子有八路军吗?”早晨说话声传得很远。话音刚落,营子里就响起了枪声。后一半人过不来,只好绕道。营子东边有个大坝,我们上了大坝,营子里的八路军没有再打。雾很大,我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我们快到宝和吐时碰上了一些拉子弹的车,大概有十四辆车,一个车上有两个人押运。我们从车的旁边走过,他们没动我们,我们也没动他们。
走到宝和吐南边五六里的地方,有五六户人家,我们在那吃了晚饭,把那几家吃够呛。我们跟那几家人一打听,说宝和吐有八路军,宝和吐西边一个营子也有八路军。这两个营子相隔八里地,白天无法过去。我们只好等到天黑,找了个向导,送给他一个马驹子,做为给他的报酬,他很高兴,把我们带了过去。
晚上我们住在荣店的老爷庙,庙上有几个和尚,我们住在庙的外面。
早晨出发,又进了一个营子,营子里有十多个兵,他们给我们准备了马的草料,还给我们做了饭,我们给他们不少子弹。他们告诉我们,说八路军正准备打北票。
我们继续赶路,到了牤牛营子,在营子里抓住一个区小队的人,经询问,得知八路军正从奈曼出发,准备攻打北票。这样一来,我们决定改走敖汉旗。到了老河沿,正赶上孔飞的兵在那儿,我们和他们打了一气。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巴林右旗人投向了他们。孔飞那头又派人来捎信儿,让我们的连长去,我们谁也没去,派一个司务长去看看。司务长回来说让我们投诚。我们不干,要回阿旗,他们不让走,拦住我们,就这么着又打了起来。打了一气,他们打不过我们,我们闯了过去,直奔西拉沐伦河。过了河,部队在温都包住下,那天是五月十一日。当天我到了家。十二日我带着三个人去白音敖包和这边政府联系,那儿的人接待了我们,同时给天山街里政府去了信儿,请示怎么对待我们。天山街没有回信,实际天山街里已给西古井子工作团去了信。正等工作团的信儿呢。我们不知道这些,见天山街不回信儿,就带着三个人回了家。工作团接到政府的信儿,派人去找我们。他们从我们村子南边过去,我看见了,不知道是他们。工作团后来找到了散布拉扎布。我见这边政府没人来,就去西古井子找工作团,和工作团的人说我们回来投诚来了,他们说早知道了。相互客气一番,然后让我上炕。我把背着的枪摘下来扔到了炕梢,我坐在炕头上了,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放心。我们说完交枪的事,我就往回走,碰见了工作团的人。他们是从散布拉扎布那里回来,和散布拉扎布商定了交枪一事。
交枪那天是农历五月十四,地点是东古井子村,周景堂的院子。接收交枪的有那思吐、工作团长那仁朝格吐、恭额春、哈喇巴拉等,还有工作团的人,大约六七十人。那天我在亲戚家喝一会儿茶,晚到一会儿,进院一看没人交,散布拉扎布也在。我说:“不说交枪吗?”说着把枪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登记了枪号和子弹数。别人也都跟着交了。
十六日,十六骑兵大队连长领着我们到查街,在现在的天山粮库那儿交了服装和马。
一九四八年秋天,阿日本嘎带着逃兵路过大板往北走。旗政府找我,让我和散布拉扎布骑着马到林东盟公安处。盟公安处让我们等了两天,然后让我们去大板说服阿日本嘎回来。我们到了大板,阿日本嘎带着部队已走远了,没有追上。我们也就回到了天山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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