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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阅读:为何美丽总是愁人的——《边城》“淡淡的忧伤”的寂寞源头 全红

2011-11-11 21:51阅读:
为何美丽总是愁人的——《边城》“淡淡的忧伤”的寂寞源头
全红
  翻开沈从文的中篇小说《边城》,只要你进入一定的阅读状态,和文本保持一种距离感进行赏析,就会觉得这部小说就是一首诗,真纯自然,淳朴优美。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牧歌传统中的顶峰之作,它巩固、发展和深化了乡土抒情模式[1]。提到这种田园诗一般的牧歌风格,学术界已经有了详细的研究。因此在这里无需赘述,本文想探讨的是和这种牧歌风格相伴而生的审美情调——淡淡的忧伤,用沈从文的话来说,就是“美丽总是愁人的”。那么这种淡淡的忧伤来自何处呢?笔者认为,它来自沈从文的寂寞。对此,作家在《长河》题记中明确承认:“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与思想,可以说是皆从孤独中得来的。”沈从文是寂寞的,这种寂寞感几乎贯穿了他的创作的各个阶段。这种寂寞来自“另一种情感的堆积”,还来自作家在文坛的孤独寂寞,也来自深刻的民族文化心理的孤独感。
寂寞源头之一:另一种情感的多年堆积
分析这种忧伤风格的源头,就要先跳出《边城》文本,从沈从文的写作姿态人手进行客观分析。沈从文创作《边城》的契机看似很随意,起因于1933年他陪未婚妻张兆和游崂山,他当时决
定给路上偶遇的一个穿着白色孝衣哭着“起水”的女孩写一篇小说,这个女孩就成了沈从文展开想像、构思故事的由头。随后,他多年来有别于婚姻、爱情的另一种情感的堆积也开始释放。在沈从文的生活里也有若干偶然出现的异性,他在回忆文章里均以“偶然”相称[2]。生活中的“偶然”是到处存在的,任何人都无法回避,沈从文也不例外,那么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呢?正如他自己所言:“我要的,已经得到了。名誉或认可,友谊和爱情,全部到了我的身边。我从社会和别人证实了存在的意义。可是不成,我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幻想. .换言之,即完美爱情生活并不能调整我的生命,还要用一种温柔的笔调来写爱情,写那种和我目前生活完全相反,然而与我过去情感又十分相近的牧歌,方可望使生命得到平衡。” [3]于是沈从文找到了现实可行的办法——创作,他用自己的笔宣泄着另一种感情。在他构思《边城》时,许多类似的湘西少女以及后来邂逅的“偶然”纷至沓来。他写《边城》期间,中途曾回家乡看望病重的母亲,并创作了散文集《湘行散记》。旧地重游。沈从文又遇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湘西女子。比如,提到绒线铺那个名叫翠翠的女孩,作者这样写道:“我写《边城》故事时,弄渡船的外孙女,明慧温柔的品性,就从那绒线铺小女孩脱胎而来。”[4](p68)还有生活在底层的那个“只把一双放光的眼睛紧瞅着我的小妇人天天,她的羞怯使我心中有点惆怅……也使我在沉默中体会到一点‘人生’的苦味”[5](p41)。此外,青岛的黄衣女郎,还有自己身边美貌、沉静的新妇,这些记忆使《边城》里的人物轮廓逐渐明晰。可见,这些性格各异,生活在不同阶层的美丽女性深深触动了沈从文。当l7年后再过绒线铺遇到小翠时,作者自己也承认:“我心中似乎极其骚动……我有点忧郁,有点寂寞。”作家自己心中无法言说的受压抑的爱欲和梦想,就形成了特定的创作心境,这些也就自然地构成了《边城》里人物聚散离合的具体情境。他说:“这一来,我的过去痛苦的挣扎,受压抑无可安排的乡下人对于爱情的憧憬,在这个不幸故事上,才得到了排泄与弥补。”[6]
掩卷之后,故事中流淌出来的那股淡淡的忧伤和寂寞不由得扑面而来。翠翠是寂寞的。她生活在历史、政治、文化、知识、学同之外。从某种程度上,她的无法言说的朦胧爱情是不被人理解的,大老、二老不理解,爷爷也不理解,正如沈从文自己的爱欲情愁也不会被世人所理解一样。因此沈从文也是寂寞的。由此,我们不难推断,正是出于这种种复杂情感的多年堆积,就使得小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寂寞源头之二:从文坛孤独到湘西少数民族的文化心理孤独
毫无疑问,沈从文创作《边城》并不仅仅是为了宣泄个人的爱欲情愁,作为一个优秀作家,沈从文想通过《边城》传达出更多的内容。那么到底都是什么内容呢?这从沈从文的创作姿态可以窥其一斑。
在《边城》题记中,沈从文提出了为“多数”还是“少数”人写作的问题,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在文坛的孤独与寂寞。他是这样写的:“这本书的出版,即或并不为领导多数的理论家与批评家所弃,被领导的多数读者又并不完全放弃它,但本书作者,却早已存心把这个‘多数’放弃了。” [7](p72) 很显然,这是对那些对他的创作一向颇有微词的评论家的回击,也隐隐表现出了他以往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的那种陈忧隐痛。当然,沈从文不会放弃所有的读者,他给“少数”人是这样下定义的——“极关心全个民族在空间与时间下所有的好处与坏处”的人。他给他设定的读者提出很高的要求:“我的读者应是有理性,而这点理性便基于对中国现社会变动有所关心.认识这个民族的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各在那里很寂寞的从事与民族复兴大业的人。”[7](p72) 可以说,沈从文从开始写作,就一直徘徊在多数与少数之间。他认定走进孤独,才能面对自我,但他同样渴望被多数理解。对少数的倚重和对多数的怀疑,都使他痛苦。
那么,沈从文的文坛孤独感又是如何传达到文本之中的呢?在作品后一部分,作者是这样处理的,白塔塌了,祖父死了,二老也走了,作家无可奈何地送走了一个理想社会。尽管小说这样结尾:“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永远”也好,“明天”也好,对未来的希望又怎能抵挡已酿成的悲剧在每一个人心上留下的凄凉影子呢!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作家笔下的这幅唯美画面是经过过滤的,画面虽美,但是已经属于过去,或者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因此,沈从文的这种理想社会,在很大程度上带有人道主义者空想的成分,因此,作家自己也说:“这作品或者只能给他们一点怀古的幽情,或者只能给他们一次苦笑,或者又将给他们一个噩梦。”[8](p890)。 这种眼看着心目中理想社会逝去而又无可奈何的孤独无助感就笼罩了整篇小说。
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也传达出了苗民不被主流社会接纳的民族孤独感。“(尽管)这些可爱的人物,各自有一个厚道然而简单的灵魂,生息在田野晨阳的空气。他们心口相应,行为思想一致。他们是壮实的,冲动的,然而有的是向上的情感,挣扎而且克服了私欲的情感。对于生活没有过分的奢望,他们的心力全用在别人身上:成人之美”[9](p294) 。但是这个理想社会远离现实、历史和文化,似乎很难融入外部的主流社会。关于苗民问题,作家在自己的散文中对此是这样说的:“湘西在过去某一时,是一例被当作蛮族看待的。虽愿意成为附庸,终不免视同化外。”[10]可见,湘西土著民族虽然强烈渴望被接纳、被认同,但终不为人理解,不被主流文化所接受,这种文化孤独感才是作家最终所要表达的内容。
上述分析是从沈从文的创作姿态人手来分析的,而从文本中我们也可以隐约体会到这种孤独感,这种感觉是通过作品中人物的情绪状态传递出来的。在文本中,随着小说情节的展开,读者可以感受到自外而来的“变”与“动”。比如,大老死了,爷爷本想使翠翠有个好归宿却不被顺顺家理解,替团总千金做媒的人的虚假之词终于使爷爷的美好愿望破灭。到此小说的节奏越来越急促,使人似乎喘不上气来。这些变数就使人物置身于山雨欲来的情境中,并催生出人物的人生忧患感。这种外部力量侵入引发的变动的恐惧,植根于湘西土著民族特有的敏感与警觉。比如,翠翠一看到生人,就如同受惊的小鹿总是转身欲逃往山中,这反映了少数民族对外面世界既敏感又警觉的矛盾心理。正因为这种矛盾心理,就使得孤独感成为文本中人物的情感基调,这恰恰源于人与人之间因文化冲突造成的隔膜与相互不理解。因此沈从文是孤独的,《边城》是忧伤的。
总之,《边城》的淡淡的忧伤反映了沈从文的审美理想。无论它是源于作者的另一种感情积累,还是作家在文坛的寂寞孤独,或者来自更深层的民族文化洗礼的孤独感,这种风格都使得作品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正如沈从文在作品《女难》中所说,“美丽是愁人的,可是也是受用的”。
参考文献:
[1]刘洪涛.《边城》:牧歌与中国形象[J].文学评论,2002,(I):70.
[2]沈从文.新党中一个湖南乡下人和一个湖南人的朋友[N].益世报(天津),1948—03—07.
[3]沈从文 收拾残破一文物保护的一种看法[N].益世报(天津),1948—09—18(19).
[4]沈从文 老伴[A].湘行散记[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
[5]沈从文.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A].湘行散记[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
[6]沈从文.水云[J].文学创作,一卷(4期,5期).
[7]沈从文 沈从文文集(6卷)[M ] 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
[8]边城与八骏图[A] 刘西渭 中国新文学大系(1927—1937):文学理论集(第一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
[9]沈从文 湘西.苗民问题[A].沈从文散文选[M] 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1.
[10]凌宇 沈从文创作论[J] 文学评论,2002,(6):5.
作者简介:全红(1970一),女,朝鲜族,吉林延吉人,延边大学东疆学刊编辑。
来源于:新乡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4)

注:该资料为新安中学学生专题研究性学习之用。谨向作者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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