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竞赛失利以来，我和老师同学们的故事和心情
2013-03-17 10:01阅读：
梦里江河的话：
读完这篇文章以及老师的评论，不禁想起了雍正在某个奏折上的朱批：朕就是这样一条汉子，朕就是这样一个皇帝！我这几年看过人大附中老师、学生、校友和家长数以千记的博文和日志，印象中除了两篇（真正胡说的只有一篇），都是坦率、真诚和正能量的。他们向我展示了：人大附中的老师就是这样的老师，人大附中的学生就是这样的学生。分享这些人真实的生活和思想，也就是在熙来攘往人世间建立一个参照系或坐标群。
原文中提到的很多人其实都是老师，大多也教过我儿子，我加以注明，黑字也是我涂的。
王艳:2013-03-17
05:54
大清早的读到心冉的告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作为多年教理科实验班的语文老师似乎理解了“竞赛党们”内心的挣扎与幸福滋味。不知若干年后跳出来看你们自己会作何想。是幸福的必经，还是成长的戕害？还记得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对作诗填词如此精通的小姑娘原来还去搞物理竞赛时心底的那份惊讶与钦佩。今天读了你的日志我似乎一下理解了所有同学。我们选择或被选择地走上了这条路，是命运也是幸运。总之，碰上你们这一群优秀、懂事又心地善良的…
王心冉2013-03-17 07:59
回复王艳:
谢谢老师的理解，也谢谢在高中阶段能够遇到您...（其实因为是写物理的所以日记里有一句高频率出现的话没有写，就是到了最后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的，也只剩下语文了，而物是人非过后的如今，站在我身边的也就只有您了吧...不过能有语文在，我是不是也应该知足了呢？
新的起点
——自招后记，并写给我的物理生涯（思维混乱啊有木有...）
来源：王心冉的日志
2013-03-17 01:35 这是一篇通过手机发布的日志
或许，我们真的还能再有四年啊。至少，我不会再放任稍纵即逝的那一点希望，从我指尖流走。
——题记
【壹】
北约的自主招生考完了，我写完最后一道题的证毕，恰好结束哨响。整个过程卡着点做过来，不偏不倚。我想，我是庆幸的，我应该很感激。
收完卷我依旧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人，虽然这一次我坐在第一排，离门口很远。教二楼里耳边依旧有同学们对答案和评论题目的声音，我依旧是听着，不让自己去在意。一如半年之前的那个中午，倏忽间有种想哭一场的冲动。
不过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9月22日的那个中午（梦里江河注：物理竞赛笔试后），我可以清晰地触到自己冰冷的绝望。
但今天，是了结自己执念之后的如释重负。无关乎结果如何。
终于，可以放下了。
今天写这些，不想也没有这个心情去文艺了，不过是，压抑了半年，想把这些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贰】
我刷了一个半星期的程书讲座。今天早上合上书时基本是刷了一半看了一半的节奏，想着终于也有一本自己刷出来的书啊，之前的记录是竞赛前两周刷的高妙，力学没有刷完就放弃了。
有个晚上，在讲座扉页写了一句话，“曾也不敢想，还有机会再拿起这本书。其实也不过就是想，给半年前来不及回头的物竞做一个了结，给自己一个交代。算是借自招，给擦肩而过的你一个补偿。从此以往，咫尺天涯。”
也真的是这样，在三月份之前无暇去想自招的事情，理综的那些弱科是我生活的全部。从明天起，我的世界里便再不会存在那几本竞赛书了，大约永远也不会再碰那些大多还是全然空白的参考书。我只拥有这十天，一本讲座，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了。
曾怨念为什么当初没有这种永别的感觉。
所有的自招党们几乎是人手一份的物理黄皮书，我只是借来翻了翻。我知道对于自招来说，讲座远没有那本书适合，因为大多数讲座上的知识八成都不会考，但我坚持过完了讲座，因为自招只是我需要的那一个借口而已。
一个从高三备考里忙里偷闲出来，怀着复杂的心情有满足有酸涩地回味曾经作为物竞党的幸福。
物竞过后，不敢再对加分抱有侥幸的奢望，我从不预备着能从自招里得到什么，也不再相信自己还福大命大地考的进北大物院。
只是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敢再往前面看。
其实我知道，如果往前看，按我现在的情况，必将一无所有。
所以能有一天不想这些，我就一天不想这些。老汤（梦里江河注：作者的高三数学老师，班主任，副校长）说自招党应该加强训练的时候，我才把讲座带到了学校。毕竟高考为主，毕竟，这只是打了自招幌子的对我自己私心的一点成全。
明天，就又要回到正轨了。好在，之前欠了自己的那点真心那点付出，已经尽数补齐。
【叁】
这一天我走出考场，终究没有流泪，但心中是不平静的。舍不得道别，真的舍不得。纵然能有这样一天，能有这样一个了结，是半年前我也不曾奢望的，说起来也真的好幸福。即便真的也考不上物院，我与物理的缘分，也是一个完整的句点。
但是人就是这么贪心，有这样一星期就总是更加放不下。只恨当初不知道珍惜，如今加倍努力想要挽回，却依然无济于事。
【肆】
我不想再说这半年是怎么捱过来的。犹记得两年前的我还是一个骄傲的人。高二那年的北京队旁听，却是我高中三年唯一的骄傲资本。一年前，作为高sir（梦里江河注：即下文的老高，作者高中前两年的物理老师，主管早培班的副校长）的首席课代表，物理二以及各种培训事宜大多有我参与协调，老高也说过在物理二我也算得上半个老师，那时候，我满足于这些，意气风发，甚至一度忘记了，我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学竞赛的学生。
现在回想起来，虽不后悔，却难免也遗憾。遗憾当初不懂得，我本来是没有资格骄傲的。
说起来还是很感念老高，是他在六月份我最想放弃的时候，把我拉回了正常学生的道路上。这一步，我走的比九月还要艰难。
又说远了，其实也只是想说，那时的我，是一个很合格的课代表，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
也亏得老高一直把我护在头里，直到已经是无路可走。
简单地说，以上是我高中头两年作为物竞党的全部。所以不难看出，曾经的我，究竟是多不重视你。
然后就是九月份，我不曾怀疑过我会进不了实验得不了省一，但老汤说的很对，有时候上天就是跟你开这样的一个玩笑，你越是想得，就越是得不到。
造化弄人么。不过我承认，是我活该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9月20日周四的中午，化学答疑，最后一天半我请好了假回家准备。我跟元元道别的时候说的就是下周实验后见，想想当时是有多自负多自不量力。或许，真相一直就是我们这些水平相差无几的200人去争省一的三十个名额，剩下的人都是省二的命。虽然我知道，高二一年新学的东西终归是自己的，但也总是觉得，相比高一多付出了这么多，却只收获了一个完全没有进步的结果，多少有些难过。
说起来，那天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会落入高考党的行列，我一直自信着，那些一度学不好的和成绩突然下滑的科目，以后是不必再学的。
记得那天我离开班之前对上贺总（梦里江河注：作者的高三化学老师）的眼眸时，我的目光里大约是写满了轻蔑和不羁，现在想来，那日我的神情，是对如今挣扎徘徊在分数线上下的我的最好讽刺。
顺带说一句，这几乎是我对于贺总最早的印象。先前我就一直没有重视过课内，只是那日她看着我离班的眼神，那点模糊的记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现在想来，那大约是对我浮躁如此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洞悉。
当初的一切，恍若隔世。
上上世的我是那个学习活动竞赛三头抓却依然够得优秀的好学生，上世的我是那个自称竞赛党却自甘堕落沉迷在各种配音毁歌中重点是完完全全地耽误了正规学习的人，而这辈子的我，是在下届学生眼中只是“半个竞赛党”的小弱，是想回到最当初却力不从心，拼尽全力只求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的高考裸分党。
其实这一年，我变了很多。就从跑八百的时候临近窒息也逼着自己不停下来相反去冲刺最后一百米的心境也可以看得出来，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坚持什么叫执念。
不敢说学会了用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路上的劫数，但至少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学会了珍惜，因为心里总不免会带着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凄凉。
或许物竞失手也不是坏事，至少让沉浸在曾经的优秀里醒不过来的我一夜间长大很多。
【伍】
逃不脱往梦里的执念，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一切。而终于要结束了。
想起来虽然半年来我尽量缄口不提物竞，但那的确是在心底尘封的愈合不了的疤痕。
一经触碰，就是血流不止。
这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曾经一度以为，高考党当了半年，早就该忘了那一点挫折，但哪里有那么容易就释然的事情，特别是对我的高三轨迹，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词对我几乎成了禁区，比如提不得竞赛提不得老高，比如看到贺总对化学学科组长的信任和重视总让我不可抑制地想起我回不去的两年，只能黯然神伤。
闺女说，决赛失手一直很怨念，但相比我止于复赛，又算得了什么。
至少他对得起春哥（梦里江河注：作者高中前两年的化学老师）对得起贺总也对得起自己了吧。
可我呢，老高不可能跟着我们上高三，而如今课内的物理单调如此，哪里还是学竞赛的时候我认知中的那个物理。
上高三之前我暗暗做过决定，如果换物理老师，如果不是晓东（梦里江河注：作者高三的物理老师），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辞职。
辞职也只是我的一点强迫症而已，契合的是我“一臣不事二主”的价值观。
我一直说我是个忠臣，一直坚信如果给别的老师做课代表做相同的事情那就是对不起老高。
之所以说晓东做老师我不会辞职，也是听过他的物竞课也对他本来就有足够的敬服。
其实很多人对晓东的好感度都比老高要高啊有木有，对于我来说，可能也只是因为那两年私心的缘故使得对老高的好感度很难超越，但仅凭我留下来当了课代表就可以证明我对他的钦佩。
甚至在期中考试过后老汤调整编制的时候，我为或许留不住课代表的名分还担心过，也跟晓东表达过“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收导学啊好难过”的意思，也曾经为晓东点名留我做课代表而多少有些感动。
我素来很感激老师对我的信任，也进而很看重也爱去争取这些让人信任的机会。
晓东的性格跟老高完全不一样，老高事务繁忙近乎是习惯了把差不多的事情都交给我来负责，包括必须要老师亲自去填的年级成绩表，包括各种报名以及跟物理教研组的协调，包括各种课内培训的安排和参加课外课的组织，等等。我本来就是求情才当上的课代表，高一的时候还总被讽刺说不过是课代表助理而已，但两年来，这些事情我完成的还是令人满意的吧。渐渐地，拿到了这个所谓组长的名位。
我并不求这个名分，只是忙忙碌碌地做一些事情让我多少能找回当初的影子。
不过晓东是个事必躬亲的人，所以我这个课代表做的很悠闲很轻松，甚至刚开始突然还有些不适应。晓东也很包容，对于我这样一个手长管的宽的课代表，也给了相当的面子。不管怎么说我的很多自作主张的建议他还是很尊重的，而能放心把卷子给我判也多少说明我还是让人信得过的人。
这也就够了，做着高考党的同时我踏实的做这个清闲的课代表，把曾经物竞和有关物竞的一切人和事尘封在心底。
【陆】
同学说，看得出我对老高其实很好。但一定程度上这只是职分而已。
老高待我已经是相当照顾了，就好比一篇同人文里形容的夙瑶之于太清掌门，“毕竟是首席女弟子，惜才之情全无，护犊之心还是有的。”后来提起老高，总能想到这句话。昨天贺总还说，老高是个大好人，而且很惯着他的学生。惯这个词用的真是太贴切了。想起来我这两年的傲气和行事习惯，基本也是被老高惯出来的啊。
有时候真的发现老高这个名字也提不得，真的是会很不淡定。毕竟这两年对于物理课代表这个冷冰冰的职位，也倾注了很多感情啊。
【柒】
这大约也是为什么会跟贺总熟络起来。本来我的化学成绩并不好，原是偶然做了助理，又是偶然从他们两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羡慕嫉妒恨都多少会有些，而贺总对首席课代表的信任这一点上，又与老高何其相似啊。所以如此一来，总觉得贺总有些莫名的亲切。
贺总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可惜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看得出来，昨天她自己也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厉害的老师，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啊。
十几年高三，她的学生换过一届又一届，这种情况下还能跟学生关系不错，还是很难得的吧。
有时候觉得晓东对于多留一年高三接下来的我们，态度基本是限于把你们带出成绩送入考场，不会有更多的交集。而跟他熟识些的人，大多也都是当年的竞赛党。
我常常想教高三，这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有时贺总的态度的确很奇特，譬如她自己也承认一拨过去了又来一拨连记住名字都不是件容易事，但饶是这样与她走的近的人仍旧很多，课代表前课代表各种助理代言人加起来也不下十个。
我不去揣测她对于她的学生是什么态度，我只是觉得她是能带给学生温暖的那一类老师。
浅浅淡淡的温暖，在冬日里，却是触到便不愿放手的眷念。
何等的似曾相识啊。
或许，重点并不在是谁与对谁，也不在未来是记住或是忘记。
重点只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闯入的一个怎样的心境，机缘巧合。
就是这么巧合，失去了物竞的一切的时候，能够遇到贺总。
原先我是挺怕她的，源于她的严厉和我本身化学成绩的低靡。她自然又是很看重成绩的。幸而，作为一个老师，她对学生并没有限于这一点，相反她会欣赏我不错的物理素养，也会在我自招的前一天分出自己的时间陪我鼓励我，只因为我担了一个常务助理的虚名。
其实也真的很感动。虽然剩下不到三个月，注定了高三相识一场不过是擦肩而过罢了，但是能有这样的一点温暖存在，也多少是支持我走过高三的一点念想。
【捌】
那天中午去找群飞姐（梦里江河注：人大附中初中主管副校长）聊了很久。说到我目前的成绩情况，也说到自主招生。
三年过来，和她一直是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们不曾是师生，亦不逊于师生。
她对我和我对她都算不上了解，但她对我一直有些不曾动摇的信任。
在她眼里我似乎向来是那个很优秀的姑娘，而我也因此苦苦维持着一个这样的形象。我一度希望能够让她为我骄傲。
但这一次，我是因为连自己都没有了这个自信，心里实在没底才去找的她。
一如从前的相信，一如从前的鼓励，突然很恍惚好像这一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许，真的是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
至少有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变。即便我不会告诉她这一年我的起起伏伏和勉强抢回今天这个在以前看来都不算理想的成绩地位，是怎样的不易。
真的是进步好似真挑土，退步好似水推沙么。
但至少现在，一切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又何必苦苦执迷。
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信任啊。
【玖】
理综崩盘算是给自招攒了人品，而晚上被贺总拉出去共进晚餐的时候听她讲老汤的笑话儿心情也平静了好多。
有这个待遇很幸运了啊，这一次，纵然没有像去年的物竞一样一星期之前就预感到状态不对，纵然不敢再像去年一样有太大期望，但压力总还是有的吧。
裸分是进不了物院的我知道，而我更不愿辜负的是他们的好心与信任。
今天早上，跟前年一样在最后的时候看相对论和原子物理，家母说我太不淡定，其实也对，事实证明那些东西全都没有考。但这多多少少也算是迷信，前年的我，抱着写个方程得五分混个省三回来的信念考的28届，最终阴差阳错地拿了省二进了旁听，吃了甜头也心甘情愿地跳进了这个让我爱不得恨不得哭过笑过的物竞的坑。
怎样的开始，就应当怎样地结束。
半年前流着泪决绝的转身不是我的道别，只是为了一年以后我还能找到你。
而今天难以平静的心情才是道别时候的不舍得，因为不论高考后结果如何，跟物竞生涯跟高中生活都一样是永别。
很矛盾，不是么？
【拾】
绕了一圈终于绕了回来。那些故人故事本来都应作为云烟尽数散去的，奈何心底郁结了这么久一直无处说无处躲，拖到今日才终于忍不住写了这么多这么多。
在心中纠结了这么久，也该忘记了。
自招就是这样的一个了结。有没有加分已经无所谓，因为这一次，我终于无愧于我自己。
如果以前能静下心来，是不是就不是这个结局了。如今的这一点执念，竟显得这般无力。
不过就算无济于事，也不再有遗憾。这就够了。
毕竟曾经的人曾经的温暖曾经的竞赛曾经的成绩，都不过是过去了的记忆，眼前的高考眼前的人眼前的关怀才是我必须珍惜为以后不再留下相似遗憾的现在。
让自招作为迟到的物竞的终点也罢。自招过后，是一个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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