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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个好女人的民间传说(未排版)

2019-08-08 12:23阅读:
我爱看书,而且特别爱看小书.说是小书,倒不是因为只能乘老婆睡着了,才敢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偷看的缘故.能让男人们干出些偷鸡摸狗的事,这样的书大都有点来头,比如<金某梅>和<某某某夫人的情人>,不仅不小,而且是大大的有名,放在文学史上也少不了她们的座次.书所以有大小之分,大体是因为名声,这有点像人,有些人只要露露脸,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围观者尖叫不已,一旦开了金口便是'一句顶一万句',让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当然,大多数人没那么幸运,终老一生不过就是给大人物们提提鞋鼓鼓掌,用自己的温恭和善良换得些许幸福时光。倘若哪天多喝了二两,也想窜到台前吼上一吼,风光倒是风光,但'寻衅滋事'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妻离子散倒也未必,但也难免沦为剧场里的笑柄.所以当观众一定要自律,而且务必要戒烟戒酒.千万不能几杯马尿下肚便忘乎所以,恍惚中真以为自己成了主人,若因此成了阶下囚,再没了给'角儿'们喝彩的机会,这样的人生固然可悲,但也没啥可同情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犯了园子里的规矩又能怪谁呢。当然,人和书能够名声在外,必定是有些真材实料,而像我这样实在没料的人,即使再努力,怕也只有当观众的命,所以我既不抽烟也很少喝酒,说穿了,就是怕忘了一个观众应有的初心,怕有一天自己也没了给人提鞋和鼓掌的资格.有时想想,我爱看小书的习惯或许也和这有关,因为每次看到那些被堆在书店一角,因无人问津而落满灰尘的书儿,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

第一次知道康钦仁姆是在一本叫做<深入藏地>的书里,这当然也是本小书,作者的名字已有点模糊,只记得他16岁就上了大学,虽才华横溢却没能守住做观众的本分,所以只能在劳改农场中渡过了半生时光.等到重获自由,外面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而他则决定去西藏寻找归宿,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作者说他很孤独,可我却有点怀疑,因为他既能密会高僧大德,也能和阿里的地委书记同床而眠,路子之野实在让我等汗颜。按说这样的人本该有成功的人生,即使成不了商场大腕,在祖国的边边角角里呼风唤雨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要说孤独,怕是朋友多的连名字都记不全了吧.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
即使家中高朋满座,内心里仍少不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据说人越成功就越孤独,比如皇上,身边美女如云群臣环伺,却总少一个能说点知心话的,偶尔冒出来一个,大多也被砍了脑袋.皇上的心思就是国家最大的秘密,泄露国家机密自然逃不过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么说来皇上的孤独其实是一种牺牲,是为了观众们的幸福生活,所以每每想起这些我就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不过我还是觉得作者有点矫情,比如我,写了文章没人看,做了软件没人用,除了快递和推销房地产的,平日里连电话也接不到几个,按说也算是孤独客中的极品,可我却从没觉得痛苦,不仅不苦,还总有种甜丝丝的味道.人这一生少了些觥筹交错中的算计,觉睡的踏实一点,饭吃的舒坦一点,蛮好.这当然是精神胜利法,就像阿Q,但也让我少了几分佞气,能坐在台下安安心心的看戏。虽然鼓起掌来未必热烈,但也绝不喝倒彩,算是为和谐剧场尽了自己的本分。所谓正能量,大体就是这个道理吧.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作者,感谢他身上那股自以为是的孤独,正是这孤独让他去了西藏,也正是因为他去了西藏,才让我知道了康钦仁姆。这是缘分,是他和西藏的, 也是我和康钦仁姆的.


岗巴县位于喜马拉雅山北麓,是个只有不到一万人口的小城,城南四十公里有个叫曲登尼玛的寺庙.据说当年莲花生返回印度时曾在此停留,一个牧羊人从大师那儿得了真传,于是在山上修塔以纪念大师的恩德,而这也成了曲登尼玛的起源.不过曲登尼玛是个尼寺,就是专供女人们修行的地方.说到女人我一直好奇,早听说密宗的最高境界是无上瑜伽,而无上瑜伽的法门在于男女双修,至于怎么修外人却无从知晓.我本就是个爱八卦的人,像双修这种秘而不宣的事难免让我兴致盎然.后来看了宗喀巴大师的书,说只有修得菩提心的人才能搞无上瑜伽,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这才让我断了一探究竟的念想.我自认本性还算善良,却未必纯粹,一觉醒来脑袋里总会生出些七上八下的念头.有念头未必会做,但对一个修行者来说念头本身就是种错,更糟糕的是我甚至有点喜欢这些念头,没了她们心里反倒空落落的.虽然我对权威一向有种本能的怀疑,但事关小命, 还是听大师的话保险,所以像双修这样的好事怕是和我无缘了.康钦仁姆是否给大师做过明妃我不知道,因为作者没提.据说做明妃以十二岁和十六岁的处女为佳,并且一定要性感迷人才行,否则就没法'以欲染欲',会坏了高人们成佛的大计.康钦仁姆进曲登尼玛时只有十岁,身体尚未发育,大师们也未必看得上眼.不过没过几年,昔日的小丫头就出落成方圆百里内有名的美人,即使曲登尼玛的高墙大院也阻挡不住小伙子们贪婪的目光.可惜曲登尼玛有个严厉的主持,在她调教下,康钦仁姆一直守着出家人的本分,从未有半点懈怠.如果不是在二十岁那年回故乡探望亲人,如果喜马拉雅山可怕的风雪没把她驱赶进次仁旺秋的帐篷,今天的曲登尼玛或许就多了一位高僧大德,而那个让人心醉的爱情传说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康钦仁姆的家乡在200公里外的康马县,6年前我曾到过那里.那是个无比壮丽也无比荒凉的世界,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而人则成了苍茫世界中的稀罕物.那儿的天气就像少女的心情,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便乌云滚滚,嘶吼的狂风裹挟着漫天冰雪倾盆而下,那场面,即使男人看了也会胆战心惊.或许是见惯了喜马拉雅山的风风雨雨,也可能是归家心切给了康钦仁姆前行的勇气.这个美丽而虔诚的少女稍作准备便告别曲登尼玛,独自一人走向了无边的旷野.这注定是段艰辛的旅程,即使康钦仁姆自小在这里长大,也未必能号准喜马拉雅山的脉搏.就在离开曲登尼玛后的第三天,康钦仁姆在暴风雪中迷失了方向.她的身体在寒风如皮鞭般的抽打下日渐衰弱,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对一个密宗修行者来说,修行一生都只为在临终前见证内心的明光,为了在那束明光的引领下”即身成佛”,而此时的康钦仁姆似乎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看到了那束期盼已久的明光吗?我想没有,因为就在她即将倒下时,隐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而强壮的身影.


他叫次仁旺秋,是个四处流浪的牧羊人.喜马拉雅山就是他的家,平日里作伴的只有他的羊儿和那些在荒原上追寻猎物的狼群.次仁旺秋是孤独的,至少我这么想,因为他第一眼看到康钦仁姆时,就疯狂爱上了这个虚弱至极的姑娘.虽然作者极力描绘着他们第一次亲密时的样子,但我知道那不过是作者的想象.在那个狂风暴雪的夜晚,在那顶简陋却无比温暖的帐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两个相爱的年轻人自己知道. 或许是虚弱的身体削弱了康钦仁姆的信仰,或许是次仁旺秋喷薄而出的野性唤起了她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欲望,在随后的两个月里,他们就这样无休止的缠绵悱恻,尽情享受着苍凉世界中的快乐时光,直到有一天,康钦仁姆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她怀孕了,怀上了次仁旺秋的孩子,而这也让她重新想起了熟悉的晨钟暮鼓,想起了在曲登尼玛的神像前曾经许下的诺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背叛者,这让她感到恐惧,感到无地自容.她决定回去,回到曲登尼玛,回到神的身边去乞求他的宽恕.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康钦仁姆悄悄走出帐篷,抛下酣睡中的次仁旺秋,乘着月光踏上了返回曲登尼玛的小路.这个年轻的母亲对救赎如此渴望,即使是爱人绝望的呼喊也无法让她停下离去的脚步。


曲登尼玛没有宽恕康钦仁姆.愤怒的主持无法相信,自己半生心血会毁在一个卑贱的牧羊人身上.康钦仁姆被了赶出寺院,这个被神抛弃的女人再没有勇气回到自己的故乡。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 几个月后,挺着大肚子的她来到了亚东,蓬头垢面,靠沿街乞讨为生.一个商人收留了她,并决定娶她为妻,不久后一个男孩呱呱坠地,善良的商人也接受了这个孩子和康钦仁姆的过去。母子两过上了穿金戴银的生活,而康钦仁姆也靠着自己的精明强干成了丈夫最好的帮手.不过她还是忘不了次仁旺秋,忘不了那段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康钦仁姆是好女人吗?或许作者这么认为,因为他文章的标题就是<好女人康钦仁姆>.可我却有点不以为然.她是个背叛者,先是曲登尼玛,然后是次仁旺秋,而现在,为了心中无法释怀的往昔,她决心再次背叛自己的丈夫.康钦仁姆开始向所有人打听心上人的下落,到后来连镇守亚东的士兵们也大都知道了次仁旺秋的名字.她能找到次仁旺秋吗?那可是个在喜马拉雅山上四处流浪,如风一般飘忽不定的男人啊.

  作者第一次见到康钦仁姆是在亚东郊外的一处温泉浴场,陪伴她的是一个活泼的男孩和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一家人都赤裸着身体,在漫天大雪中有说有笑,任由翻腾的泉水温暖着他们毫无遮拦的身躯.或许作者和我一样,早已习惯了用满脸羞涩来掩饰内心蠢蠢的欲望,所以当有人喊出康钦仁姆的名字时,他甚至不敢正眼看一下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是那个在危难时刻拯救了母子二人的善良的商人,还是那个因片刻欢愉而让康钦仁姆念念不忘的孤独的牧羊人? 我无比好奇,却又害怕知道,因为无论是谁,康钦仁姆的爱都会给另一个男人留下难以抚平的伤口.不过当作者终于喊出次仁旺秋的名字时,我还是禁不住一阵狂喜,为康钦仁姆,为次仁旺秋,也为了孤独的作者和孤独的自己.
  
  两天后,康钦仁姆最后一次来到了亚东的家中。她没有见到丈夫,当告别真的来临时,这个善良却不幸的男人选择了躲到一旁.在留下身上所有金银饰物后,康钦仁姆牵着儿子和次仁旺秋的手登上了开往北方的班车,再次走向了喜马拉雅山的旷野,走向了她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时光,而这一次,她不再孤单一人.他们过得幸福吗?当激情过后,是否也会激烈争吵,也会像无数爱恋过的男女那样经历他们的七年之痒? 我羡慕作者,甚至有点妒忌,因为他看到过康钦仁姆美丽的身体, 看到过那场如传说般的最后离别.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啊,一家三口幸福而骄傲的走向远方,只留下一个如当年次仁旺秋般悲怆的男人躲在角落里伤心欲绝.康钦仁姆是好女人吗?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故事让我感动,让我想起了一些曾经有过,却正在渐渐失去的东西.人在剧场里呆久了,有饭吃,有戏看,台上人演的卖力,台下人看的入迷,恍惚中让人觉得这就是幸福本来的样子.不过我知道自己之所以幸福,是因为一直守着园子里的规矩,是因为这规矩已经如血液般在我的身体和精神里流淌.它让我害怕,害怕戏看久了,不知不觉中也成了戏中的一员,虽无足轻重,却总有种'角儿'一样的骄傲与自豪.但它也让我安心,因为我知道,只要守着大家都在守着的规矩,我的幸福生活就会如这场大戏般永不落幕.我羡慕康钦仁姆,因为她有背叛的勇气,而我没有,因为我害怕走出剧场,害怕剧场外那无边的黑暗和无法预知的未来.这样说来,康钦仁姆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女人,她那义无反顾的爱与背叛让我看到了那道期待已久的明光.虽然这明光是如此短暂,绚烂过后转瞬间便归于沉寂,而我也将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剧场.但从今往后我将不再孤独,因为我知道,就在那黑暗世界的尽头,在喜马拉雅山上那顶简陋却无比温暖的帐篷里, 依旧生活着三个自由的灵魂.

西藏,我来啦! 等着我,好女人康钦仁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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