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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闲书过眼录之《枕草子》

2013-04-29 21:43阅读:

2012闲书过眼录之《枕草子》
十五、《枕草子》;清少纳言著;林文月译;译林出版社。


听说林文月的枕草子译本已久,这次大陆终于引进了林译,译林出版社的一大功德。不过,林文月的译本令我略感失望。比起周作人的译本,林文月的译笔刻意古雅,努力用中国的古典行文,对应日本平安时代的语境。无奈,翻译到底是另一层创作,能传达原文的意境已属不易,重新语言的本味是不可能的,着力于语言的雕琢,反倒损害了某些意义的完美传递。个人还是觉得周作人的译本,以更接近白话的性质迻译,读来味道更浓一些。


清少纳言照现在的标准看,不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女性,有点小资情调的造作,身份算不得尊贵,虽然出身也不是平民,父亲清原元辅,也是做过官的,否则也不可能侍奉皇后。但也许由于终日周旋于权贵,患上严重的势利眼,攀龙附凤,自视甚高。文章中一提到皇后、皇后家的亲戚、贵族,常常赞美、崇仰、羡慕之情如滔滔江水不可遏制,近乎谄媚;看见身份低贱的人,某些贵族不符合上等人标准气度的做派,就忍不住尖酸地贬损。眼见不符合其标准的穿着仪表,不符合礼仪的举止态度,一样讥刺嘲讽,比如工人吃东西的样子,乳母丈夫露出的得意,清少纳言都深感厌恶。让人觉得这样的女人,毫无悲悯之心,宽容之度。


但清少纳言优雅、聪慧、性情率真,又将许多的缺点遮蔽掉,令人不但能够忍受,甚至觉得,正因为有了这些缺点,清少纳言才可爱。似乎这样聪慧的女人,就应当使点小性子,就该不讲理性全凭个人好恶作为,否则就失去了天然魅力。《枕草子》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才能看出一个千年前的女子,在千年前雪紧月圆的日子里,心思里飘洒流淌的幽香。


分明是普普通通的日常所事物里,清少纳言却能找出雅致的趣味来,“很有意思”之类的评价随处可见。说市、说渊、说桥、说海、说渡、说寺院、害得后人费力气考证,不知她细碎详尽罗列的那些地名到底对应今日何地,当时何方。说物语、说织物、说花纹,风花雪月,将眼中所见,一一罗列。写自己喜欢什么样的植物,什么样的装束,干脆直接写人名,也不管有没有愿意读这本流水账。连官员和婴儿需胖一些,也要写在里面。英俊的仆役,令人感动或同情的表情,失望或扫兴之事,总之随兴所至,没分析没道理,全是直觉,透着一个女人绵密又犀利的心思。


有时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没事做些语义双关的诗,其实不过一些文字的谐趣,却自得其乐,当作重大的事。五月的暗夜与人诗词咏和,书信来去,也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惟恐文字趣味上输给旁人,在皇宫里堆雪山,又一次次派人看雪堆是否化掉,希望能够慢一点消融,只因为自己随口说过这雪上总要到正月十五才能融尽。不想,皇后下令将雪山铲尽,竟将清少纳言“气煞”,简直就是饱食终日之日寻出的“无聊”事。但清少纳言让这类无聊,渗透出人生百转千回的味道,与平常处见一个人的心智,没这些无聊之事的雅趣,怎消磨有涯之生的苦闷。


女人不宜太聪明,太聪明的女人不易使人亲近,假如禀赋特异,心性难掩聪颖,就该用可爱——这件女人最独特的武器,装备自家的聪明,掩住其凌厉的锋芒。想象中的清少纳言该是这样的:积雪未深,淡淡地飘着雪花,一件绛色的和服,兀立于庭中。一张素淡的脸,娇俏中有一丝鄙薄和落落难合的神色。“倘使女怀吉士,夜微深,闻有叩门声,不由得心头小鹿乱闯,差人出去相问,却不是;是另一个无聊男子报名姓,那情景,才叫大大扫兴,无以名状!”假如那男子看到这段文字,恐怕愤恨难遏,但我们读起来,却仿佛看到清少纳言那莫名失望的脸,为之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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