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听《星》

2018-12-24 14:01阅读:
听《星》

阿简


有很多年,一听到《星》,总会下意识地感觉双脚冰凉,眼前,也总会出现同一幅场景:空寂的大学宿舍,朝南却遮住了日光的玻璃窗;乌糟糟的天蓝色窗帘微微翕动,外面,是呜呜咽咽的北风。像在铅灰的水泥墙上放映的幻灯片一样,这些画面古旧斑驳,却清晰可辨。它们或重叠旋转,或交织勾连,若单独剪出来,每一帧又都是可以独立成章的木版画,形销骨立、却气血暗涌,像属于青春记忆的绝版插图。


那时候我读大一。高三时因为偶然看到的一个电视剧,我决绝地放弃了多年来热爱向往,学起来也轻松快乐的语言类专业,不顾老师和家长的劝阻,任性地选择了“听上去就很洋气”的企业管理。在高考志愿表正式提交的那一刻,我并不知道管理专业里会有绕不开的高等数学,而数学对我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接不长的短板。它像一个劫,一直在我的学生生涯里阴魂不散。


就这样,一时兴起而草率填报的热门专业成了我的噩梦,我在时髦的学校里内心落差巨大,终日浑浑噩噩,又坐卧不宁。同宿舍的同学都去上课了,我歪在窄小的书桌上听歌,程琳的一首《星》听得不舍昼夜,银灰色索尼随身听的倒带键用到凸起。“踏过荆棘苦中找到安静,踏过荒野我双脚是泥泞,满天星光我不怕狂风,满心是期望过黑暗是黎明。”——除了
旋律好听,也有深深的共鸣,觉得歌词里的情境也一如我的心境:漆黑、迷茫、孤单、冰冷。可是听到副歌部分“带着热情,我要找理想理想是和平,寻梦而去,哪怕走崎岖险径”,又依稀觉得未来应该还有转机,日子,也还能撑下去。


当年还没什么著作权意识,所以并没有留意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叫谷村新司——盒式录音带窄窄的版权页上,歌词和作者的名字都被压缩得粟米一样纤细渺小,“谷村新司”这几个字即使看到了也是浮皮潦草,远不及对翻唱者的名字走心。光阴荏苒,等知道他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这期间我毕业,工作,结婚,生女……一路寻寻觅觅,渐渐知道了世上的每一种苦乐,都有它自己含而不露的价格。这里面的得失成败虽不好说,也总算是过了自己想要的日子。那些靠在暖气片上还觉得冰凉彻骨的青春岁月,一去不返。那首《星》,也因为磁带的丢失与我失散,跟旧爱一样恍如一梦。


直到2010年在上海世博中心,看满头银发的谷村新司安静地站在恢弘壮观的舞台上,听那首久盛不衰的《星》再度唱响,心底无尽的回忆像沉睡的雏鸟次第苏醒,又像电子特效的点点春芽,转眼郁郁葱葱。在灯光舞美打造的璀璨星斗与浩瀚星河中,我仿佛第一次那样身临其境般真切而具体地感受到了宇宙面前自己的渺小,也有脱出蝉蜕一样如释重负的庆幸与欣慰:那么多难捱的寒苦,都过去了。


从那以后,这首《星》又重新回到我的睡前歌单里。现在再听,只是觉得优美——旋律、唱腔、吐字、配器,还有谷村新司那宠辱不惊、平和温暖的笑容。想起上海世博那晚,辽远深邃的宝蓝色星空布景,感觉以往的伤春悲秋,未免有点矫情——得失悲喜,原本就像日月星辰一样由来已久,也理所应当,经得多了,看得久了,逐渐稀松平常。


已发《羊城晚报》、《北方新报》、《姑苏晚报》、《扬子晚报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