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人为何拿《论语》行酒令
说到酒文化，行酒令应该说是一大中国特色，外国人喝酒好像不兴这一套的。中国人行令喝酒，现今我们看到的划拳、说顺口溜、讲搞笑段子之类，可以算是其遗风，而古代则有比较正规的咏诗作对、射复、流觞，传花、抽筹等等。其中一些雅俗与共的行令场面，人们大都从古代诗文和小说中见过。但少为人知的是，唐代时人们居然拿《论语》行酒令。这不仅是中国酒文化的奇葩，也隐含着一些值得探讨的文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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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人为何拿《论语》行酒令
说到酒文化，行酒令应该说是一大中国特色，外国人喝酒好像不兴这一套的。中国人行令喝酒，现今我们看到的划拳、说顺口溜、讲搞笑段子之类，可以算是其遗风，而古代则有比较正规的咏诗作对、射复、流觞，传花、抽筹等等。其中一些雅俗与共的行令场面，人们大都从古代诗文和小说中见过。但少为人知的是，唐代时人们居然拿《论语》行酒令。这不仅是中国酒文化的奇葩，也隐含着一些值得探讨的文化问题。
这酒文化的奇葩是从一次文物考古中发见的。1982年元旦，从镇江丁卯桥金银器窖藏出土文物中，人们发现有一套唐代酒具。包括银鎏金龟负“论语玉烛”酒筹筒、酒令筹、酒令旗、酒纛。那“论语玉烛”酒筹筒里，盛放着50根银制鎏金酒令筹。令筹上所镌刻的内容，上段是选录的《论语》文句，下段是饮酒对象、方法和饮酒数量。
这是举世罕见的反映唐代人饮酒行令具体规范内容的珍贵实物，拿这套酒具，我们可以大致推演出唐人行酒令的场面。酒宴席次坐定，众人公推觥录事，由觥录事决定抽筹次序，指定律录事、录事和玉烛录事共同担任酒宴的执事人。监酒行令者捧着酒筹筒让席上酒客按抽筹次序抽签，例如：
当饮者从酒筹筒中抽到酒令筹上刻写的是“与朋友交，言而有信”，那么喝法就是“请人伴十分”，也就是可以请人伴饮，喝酒量为十分。
当饮者从酒筹筒中抽到酒令筹上刻写的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那么喝法就是“律事五分”，也就是由负责行令者喝五分酒。
当饮者从酒筹筒中抽到酒令筹上刻写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放”，也就是不饮酒。
当饮者从酒筹筒中抽到酒令筹上刻写的是“出门如见大宾”，则“劝主人五分”。
当饮者从酒筹筒中抽到酒令筹上刻写的是“天何言哉，四时行焉”，则“在座各劝十分”。
当然，令筹中还有没有刻写“论语”的纯粹罚酒的规则，就是“处”，有“来迟处、少年处、多语处、好争令处”等等。
想象唐代人这样喝酒，当然是亦庄亦谐，妙趣横生。不过让我好奇的是，唐朝的酒客为什么会拿《论语》来行酒令呢？有学者认为“唐代经过武宗灭佛后佛教信仰受到抑制，以论语为酒令筹的内容，十分符合当时国家推广儒学的倡议，儒家文学融入美酒佳酿，营造出热烈而高雅的酒宴气氛”。也就是说，这是当时唐朝官方在老百姓中普及《论语》，在全社会大力推行儒学造成的。不过在本读书人曹宗国看来，好像没有史料证明唐朝朝廷有意识形态方面的如此举措。
不错，唐代特别是自从韩愈提倡道统之后，确实试图从儒学中寻求树立具有社会信仰高度的意识形态核心价值观，但只是在文化层面的酝酿而并没有政令化和社会化，更没有把《论语》捧为经典教义，直至汉唐北宋都是如此。《论语》是经过宋代程朱理学的注释，特别是经过明朝的科举强制，才作为“四书”之一成为安邦治国的统治思想，成为支配人们思想的礼教教义，也成为每个读书人的圣经，成为士人安身立命的信条。此前的唐代，科举考试主要是以诗文为主的进士科，经学并不受重视。即便是经学，《论语》也仅被认为“小经”，即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类“大经”的辅助读物，多用于蒙童进学。比如杜甫的诗《最能行》中，就有一句“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表明《论语》当时属于初级读物。而南宋人罗大经在《鹤林雨露》也说“盖以《论语》为儿童之书也。”由此我们可以认为，唐朝人当时拿《论语》行酒令，并非什么类似喝“心灵鸡汤”的行为。
我认为唐代人之所以拿《论语》行酒令，比较合情合理的解释有两重原因，也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论语》当时还没有被注释为微言大义高深莫测的思想理论教条，而只是被视为浅显明白的教导性知识型读本，而这种初级读物上的文字社会上的酒客大都知道，才被拿来行令作乐。凡是接受过初等教育的人就可以玩起来，属于“无门槛”娱乐。二则，这同时也说明，《论语》在当时还没有被正统化、礼教化、神圣化为只能焚香礼拜、正襟危坐跪读的经典，因此拿来作酒令才不至于会有不严肃不恭敬甚至亵渎之嫌。由此我又联想到苏东坡和秦观拿《论语》开玩笑的段子，可见在文化鼎盛的唐宋时期，人们的思想还很少儒学禁锢，世风社情是比较开放，比较自由的。
1《曹宗国文史随笔》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5788bb980101t0zd.html?vt=4
2《曹宗国文化评论集》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5788bb980102vcqc.html?vt=4
3《曹宗国时评文集》http://hlj.rednet.cn/wj/136.htm
4《曹宗国诗歌散文选》http://blog.sina.cn/dpool/blog/s/blog_5788bb980102vd43.html?v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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