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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疑案之二:“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新解

2020-02-27 17:32阅读:
红学疑案之二:“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新解
土默热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的题目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内容讲的是晴雯撕扇子寻开心,湘云因麒麟论阴阳的故事。本回题目中的这句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与书中晴雯撕扇故事相对应,但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一句,与书中湘云拾麒麟论阴阳之内容并不吻合,所伏之白首双星究竟何指,作者没有交代,为读者留下了一个千古之谜。
以周汝昌先生为代表的红学探佚派专家们,一般都按照《红楼梦》前八十回为曹雪芹原著,后四十回为高鹗伪续的观点,推测作者原意是要写宝玉婚姻的最终结局,黛死钗嫁后贾府败落,宝玉在穷困潦倒之际,与寡居的湘云最终结为夫妇。清虚观打醮时张道士赠宝玉的金麒麟与湘云所佩之金麒麟,构成了真正的金玉良缘。续书人高鹗不解作者原意,没有写出曹雪芹予伏的白首双星情节,所以造成了这个千古之谜。
这种解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言之凿凿,合情合理,但仔细思之则又大谬不然。首先,高鹗续书说早已被红学史料所否定,红学界现在一般都认为全书为曹雪芹所著,或者认为续书者为无名氏。其次,宝玉与湘云结缡一说,虽然红学史上有所传闻,但均属捕风捉影之论,终无真凭实据。再次,从作者在前八十回中对宝玉与宝钗、黛玉之爱情婚姻关系的预设处理上,似乎并没有以湘代钗或代黛的设想,这在关于十二钗的判词和曲子的描写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要想正确解开白首双星之谜,靠胡适先生所痛斥的猜笨谜方法,对一些趣闻轶事去穿凿附会是不行的;还是要回归文学领域,对古典
文学创作中的一些常用手法加以正确分析,方可得出正确的、有说服力的结论。古人不论是写诗还是撰文,都有用典的习惯,《红楼梦》第三十一回的题目中,前面千金一笑明显是用典,那么后面的白首双星,是否也有用典的可能呢?让我们分别加以考据分析:
所谓“千金一笑”,典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周幽王宠爱的妃子褒姒不爱笑,周幽王为了博得爱妃一笑,不顾国家安危,命令点燃告警的烽火,各路诸侯匆匆领兵勤王。褒姒看到大兵云集后又纷纷退去的戏剧性场面,果然开心大笑。周幽王说:“爱妃一笑,百媚俱生。”后来敌人果真来了,周幽王再点燃烽火,却没有一兵一卒来救,就这样造成了亡国悲剧。
古人在文学作品中常用这个典故,如宋张孝祥《虞美人》词之六:“倩人传语更商量,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明汤显祖《紫钗记》第六出:“道千金一笑相逢夜,似近蓝桥那般欢惬。”清《西湖佳话》中:“千金一笑,花柳空自来争;十斛片时,风月何曾肯让”。《红楼梦》作者使用这个典故去作晴雯撕扇故事的题目,自有其深意在焉,后文再论。
所谓白首双星,绝不是红学家们根据字面理解的宝玉与湘云最终成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寿星夫妇之义,这是当代人望文生义的解释法,在古典文学研究中实不足取。一句白首双星,作者在这里使用的是两个典故,一是潘安与石崇白首同所归的典故,另一是《长生殿》中天孙织女双星证合前盟的典故。下面让我们将这两个典故展开来加以分析。
先说一说“白首”的典故。据《世说新语》载:晋代的潘岳(即传说中的美男子潘安)与石崇友善。石崇是西晋名声显赫的权贵富豪,生活上极为奢侈糜烂。他在洛阳北邙山下修建了一处风景幽美的金谷园,经常与王公贵戚欢聚一堂、饮酒赋诗,金谷盛宴从此被世人传为佳话。石崇把金谷园中所赋诗篇录为一集,命名为金谷集,为金谷集亲自作序,并写入诗人姓名雅号。金谷集中收有潘岳的诗: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
潘岳虽然才名冠世,文章诗赋都很出色,但并不被当权者所看重,辗转十年,方出任河阳县令。由于长年郁郁不得志,三十二岁时就白了头发,故金谷集诗中方有白首同所归之句。后当朝权贵孙秀向石崇索要其爱妾绿珠不成,诬以谋反之罪,拘押了石崇和潘岳,并先后被推到西市问斩。在刑场上石崇问潘岳道:安仁,卿亦复尔邪?潘岳回答说:可谓白首同所归这正是潘岳金谷集诗中的句子,可谓一语成谶。
红学界好多人都知道,《红楼梦》书中的大观园,某种程度上有金谷园豪华幽美的影子。在元妃省亲、众姐妹题咏大观园诗中,黛玉诗便有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的句子。玉堂人使用的是玉堂金马的典故,比喻才学优异而富贵显达之人家,金谷酒显然便是以金谷园比喻大观园。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曾感叹道:兰亭已矣,梓泽丘墟,梓泽即指金谷园。其香尘丘墟之说,正合《红楼梦》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的创作原意。
唐代大诗人杜牧曾有诗形容金谷园: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诗中的坠楼人指的便是石崇之爱姬绿珠。《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前身乃在灵河岸边的绛珠仙草,绛珠之名仿自绿珠,红香绿玉,不无可能;绿珠是石崇的宠妾,石兄取自石友石崇,亦有迹可循,由此可见,《红楼梦》大观园中的一石一珠,与金谷园中石崇、绿珠之渊源关系。清代富察明义在《题红楼梦诗》中,便曾提及小说与石崇、绿珠故事的某种关联:青娥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
下面再来谈一谈双星的典故。把牛郎织女称为双星的说法古已有之,真正把双星典故运用到文学作品中的,首推《长生殿》。书中描写天宝十载七夕,杨贵妃在长生殿中设瓜果向双星乞巧,而明皇适来,二人遂同拜牛女设誓:双星在上……,愿世世生生,共为夫妇……有渝此盟,双星鉴之李杨长生殿之盟,在杨贵妃生前称为盟誓,死后称为前盟双星一直是李杨爱情在天上人间的绾合者和证盟人。
《红楼梦》中木石前盟一词,来源于《长生殿》中李杨爱情的前盟,前盟前的“木石”一词,源自古舜帝与湘妃结缡时的生活场景:“与木石居,与冢鹿游”,代指帝妃爱情;《红楼梦》中之所以称黛玉为潇湘妃子,也是这个意思。因此木石前盟的本意就是帝妃前盟,这就与《长生殿》中证合李杨爱情“盟誓”的“白首双星”发生了直接联系。《长生殿》在《献发》一出中描写:好凭缕缕青丝发,重结双双白首缘。在《盟誓》一出中又写道:“妾蒙陛下宠眷,六宫无比。只怕日久恩疏,不免白头之叹!”这样,“白首”和“双星”两个似乎不相干的词汇,就融合到一起了。
书中双星一词,来自《长生殿》中李杨爱情的绾合牛女双星,当无疑问。其实《红楼梦》中宝玉、宝钗、黛玉的名字,都是从《长生殿》中的天宝明皇、玉环妃子以及他们的定情信物金钗钿盒幻化而来的;书中的太虚幻境,也来自《长生殿》中的月宫仙境,警幻仙姑便化自天孙织女。书中描写警幻仙子出场向宝玉作自我介绍时说:……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这话便是暗用《长生殿》天孙织女长作人间风月司的典故。
《长生殿》的作者是清初顺康年间的洪昇洪昉思。有意思的是,洪昇与其相恋已久的心爱表妹黄蕙黄兰次结婚之夜,就曾赋诗一首谈及双星忆昔同卺未有期,相逢愁说渡河时;而今闺阁常携手,翻笑双星惯别离(见《啸月楼集》)。洪昇的一生似乎与双星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晚年为《长生殿》出版所写的《长生殿·自序》中,还曾一咏三叹地提到:双星作合,生忉利天,情缘总归虚幻。清夜闻钟,夫亦可以遽然梦觉矣
洪昇出生于顺治二年清军铁骑下江南的兵荒马乱之际,改朝换代后洪氏家族又遭遇了茫茫白地的悲惨境遇,洪黄钱顾四大家族也六亲同运一损俱损,自己的人生因《长生殿》案件而饮恨终生,蕉园十二钗姐妹的命运也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正是这种种社会与人生的悲剧,提供了《红楼梦》的素材,催生了《红楼梦》的作品。洪昇创作《红楼梦》,正是人生晚期亡国破家痛定思痛之际,清夜闻钟”“遽然而觉之梦,是在白首双星心理支配下,描写情缘总归虚幻之梦!
如前所述,《红楼梦》第三十一回的题目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用千金一笑的典故,借周幽王抒发的是亡国之痛;用白首双星的典故,借石崇抒发的是破家之悲。这两个典故,再经过《长生殿》中转,最终又落到了《红楼梦》书中,这个文学轨迹是清晰可辨的。洪昇的代表作和成名作《长生殿》与《红楼梦》,均利用“木石前盟”和白首双星的典故,在爱情悲剧的外壳下,展现了终生淤积于内心的强烈家国情怀和民族主义情绪。这种民族主义情绪,以及借爱情故事来表现的创作方法,也只有清初洪昇等一代江南世族出身的作家才会如此,乾隆中叶旗人家庭出身的曹雪芹,是不具备这种思想基础和文化底蕴的。
《红楼梦》中那块自怨自艾的石头,当然是作者洪昇自譬。但洪昇只写了前八十回便不幸因酒醉坠水猝死了,在该书的后半部分,他予伏的白首双星情节应如何去写,我们就无从知晓了。不过从因麒麟伏白首双星的表述看,金麒麟乃是科举的象征,洪昇曾在北京国子监求取功名长达二十六年,书中史湘云的生活原型顾启姬,也曾陪同丈夫鄂幼舆长期在北京参加科考,书中后半部分可能打算根据这些生活素材,创作白首双星的故事,也未可知。脂批中曾透露,该书后半部分有史湘云与其丈夫卫若兰“射圃文字”,“射圃”就是国子监中考较六艺之射艺的场所,于此可证。
今本《红楼梦》后四十回的续书人,不是高鹗,也不是什么无名氏,正是洪昇身后的那个曹雪芹,有人说他就是洪昇的老朋友曹寅,有人说他乃是曹寅的孙子曹雪芹。不论是哪一个吧,书中明确交待曹雪芹对《石头记》进行了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这是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足资证明这一点。曹雪芹当然不晓得洪昇因麒麟伏白首双星题目预伏的故事素材和创作本意,所以写不出符合原作者本意的结局内容,甚至连史湘云的下场都没有交待,这是必然的,不奇怪的。但总的说,曹雪芹通过披阅增删,续作内容基本符合作品故事发展轨迹,使《红楼梦》成为一部完整的文学作品得以广泛流传,应属功不可没。没必要因其不是该书原作者,便将其续作说的一无是处。
201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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