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海棠依旧”的“道”字不是“说道”而是“揣测、料想”
2024-04-27 16:49阅读：
李易安的一首小詞《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詞意的解讀難倒了千古以來無數文人墨客。
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幾乎所有這首詞的詞意解讀者，關註點都在「卷簾人」身上。是指的大戶人家的侍女，還是女主人的丈夫，抑或是指的詞裏所寫的貴族女子自己？
反倒是沒人發問，「卻道海棠依舊」，「道」字在這裏就只有「說」這一種詞義嗎？
的確，「道」字最常見的用法，就是「言說」的意思。
但是，在宋詞裏，「道」字也有「認為、揣測、料想是」的意思。
看看東坡詞的例子：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這裏的「道」字，就不是指的人們都說的意思，而是表達了人們以為或者料想的意思。其實詞的作者也知道，未必黃岡城外的赤壁磯，就是當年赤壁之戰的真正戰場。詞裏只是借此抒發懷古思今的情感，於是就寫了人們就是如此認為的，似乎這裏就是當年赤壁大戰的古戰場。「道」字在這裏，帶有揣測、料想、認為的詞義。
如果我們按照這個思路去解讀「道」字的詞義，那麽李易安《如夢令》的詞意，就可另有一種解讀看法。
回到原作的語境。
夜裏雨疏風驟，詞中寫的女子因為與人聚飲（不可能是獨自狂飲），酒後濃睡。到了早上醒來，還因殘酒未消，覺得有些慵懶犯困。於是，她就試問卷簾人，外面的海棠花風雨過後怎麽樣了。卷簾人卻是漫不經心地以為，大概還是依舊吧。而當酒勁兒過去了，人也清醒了，沈睡醒來的貴族女子就知道卷簾人的這個揣測不合實際了。知道嗎？既然夜裏風雨這麽大，海棠花不會不受影響的，應當是枝葉繁茂，而花朵稀疏了。
這裏，我們無法斷定卷簾人是誰。
從詞意看，似乎是寫貴族家庭的大戶人家小姐閨房的情景，不像是出嫁後的少婦與丈夫的臥房的情景。因此，卷簾人一般不被認為是男性，多半是指未嫁的貴族小姐，或者是她的侍女。
喝多了酒，酣睡醒來，小姐起身卷簾的可能不大。
而進入小姐閨房卷簾的侍女，對屋外的海棠花沒有那麽關切，因為她們都是侍候人的下人，海棠花開得如何又有什麽要緊呢？於是，在卷簾的過程中回答小姐的問詢，就只是漫不經心，帶有想當然的意味。“海棠依舊”，只是卷簾人的料想和以為，屬於主觀推斷，其實不符事實。所以，小姐酒醒了，就說知道嗎，昨夜這麽大的風雨，不會是海棠依舊，而是綠肥紅瘦！
這首詞生動傳神地抒寫了貴族少女的生活情景，符合李易安的經歷與心境。如果非要引申為她擔憂的是自己紅顏褪色，而丈夫卻是體貼安撫，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紅樓夢》裏寫道：「眾人都見他忽笑忽悲，也不解是何意，只道是他的舊病。」這裏的「道」字，也不是指的說，還是以為的意思。
看來古人是明白「道」字還有「言說」以外的詞義的。可惜的是，今人卻往往疏忽了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