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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玩味：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2017-10-23 08:2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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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玩味：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潇湘蓝
诗经玩味：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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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泽陂》这首诗，初看浅白，点进去，就有点意思了。
一、
彼泽之陂（bēi），有蒲与蕳（
pan>jiān）。
蒲，水草可为席者。蕳，兰也。朱熹这样解多无趣啊。汉《笺》就说 “蕳”同“莲”，芙蓉实也。这样就把“有蒲与荷”与“有蒲与蕳”联系起来，从荷花到莲子，从由夏至秋。时间脉络清晰可见，连着情感走向愈进一层。
古人水泽吟诗，片字起兴，不过偶尔。后人意兴阑珊，欲穷其境，遂成俗章。
六朝有《子夜歌》，言及情爱“遣信欢不来，莲子何能实。”，叹息单相思无法结出莲子来。情思生连，便是缘起《泽陂》。又有《杨叛儿》“芙蓉绕床生，眠卧抱莲子。”接着勾出一个南朝太后爱上女巫之莲子的香艳故事。再串到“自从郎别后，黄檗郁成林，当奈苦心多。”这黄檗的典故也是受“蕳”的启发。还有唐代传奇小说《游仙窟》中“向菓子上做机警”，更是直接铺陈了一场风流艳遇。从这里戳进去，竟然是一部色情大片。鲁迅亦提及此书称“文学史者不能废也”。“菓”即植物的果实，日本食书常见。他们袭用至今，源头在此。另是一种情怀。
一个“蕳”字的前世今生，闪现出多少历代往事。
二、
有美一人，硕大且卷。
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卷，鬓发之美也。俨，矜庄貌。朱熹的解读雅正有余，事实不足。跟着他读诗如入清水之地，太虚幻境。可惜现实太复杂，也不能总这样迂重。钱钟书就要生动活泼些。他说《韩诗》有“硕大且㜝”，㜝（ǎn），重颐也。颐，可为腮，也可是下巴。这不就是肥美吗！硕大与“重颐”，如此一联系，妙趣顿生。
深受唐文化影响的日本浮世绘，美女皆丰肉微骨，粉肥雪重。夸张荒诞的画风两百年间独领风骚。唐代周昉画中秾丽丰肥的仕女，水畔月下的观音，都完美再现出“体态丰腴、悠缓从容、安详平和”的远古美女风范。宋代刘过《浣溪沙》云“骨细肌丰周昉画，肉多韵胜子瞻书”。再进一层，夸赞“硕大且俨”的美人之韵超过了苏轼的诗词。
想当年美女欠身施礼，下巴如屋溜下垂，公子尤赞“颐溜”之态。如今崇尚“瘦怯怯如弱风扶柳”的减肥女，心下可稍安。天地斗转，审美轮回。与其在胖瘦上纠结，不如在知情达意上下功夫。
三、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这一句可引出《西厢记》“一千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也可调出《红楼梦》之“每日价情思睡昏昏”。世间儿女缠绵绯五味杂陈者不出其右。

《泽陂》的调子是忧伤的。
从“涕泗滂沱”、“中心悁悁”，悁悁（juān），悒悒也，到“辗转伏枕”。也就是从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到恹恹瘦损，寝食难安。套用一句金句，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从“春日迟迟，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起，伤春悲秋就是个永恒的命题。谁也绕不过、躲不掉，解不开，顿不脱，锄不断。这里面有股力，冥冥中把人往悲愁里送。后世不断推波助澜，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更有《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然而，一唱三叹，回环往复，依旧还是“寤寐无为，辗转伏枕。”这也是跳不出的一个轮回。无论怎样思虑，怎样苦度，依旧还是回到原点。《泽陂》的魅力就在此。它没有浪漫的开始，没有错综复杂的过程，更没有所谓完美的童话结局。只有简单的一个场景，一个悲伤的瞬间，放眼天地，渺小若过眼云烟。但是直到今天，“有美一人，伤如之何。”依旧会有人跟着她一起伤怀，一起叹息。

《泽陂》出自《诗经·陈风》。
《陈风》十篇，多为乐巫歌舞，男女相悦相念之词。《泽陂》最为浅显，“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如清风徐来，朗朗上口。“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当年丰腴，曾为时尚。“寤寐无为，辗转伏枕”，美人为情伤，卧无寐，思之久。短短三章，如一部文艺电影，意识流的剧本，神秘的环状结构，虽然模糊，但有思考，有后劲，有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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