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西海固

2018-08-27 15:2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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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两年多，这还头一次回村。过去上学都是走这条路，夏天要遇着下雨，回家早浇的浑身湿透——冷；冬天更惨，从学校出门揣个热水袋，到家早冻成冰疙瘩……”

重返西海固

前几日，带着离开这片土地两年的马莹莹，回到她出生长大的老家——固原寨科乡大台村。重回那条走了不知多少遍的上学路，小姑娘眼睛里泛着泪水，感慨曾经艰辛的上学路。
随着近两年雨水增多，以干旱、贫瘠闻名的宁夏西海固地区，竟然铺满绿色。为了能有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两年前，马莹莹一家迁出祖辈居住的大台村，被安置到红寺堡的红川村——一个拥有2200多户的移民新村，移民房密密麻麻的堆在一片荒滩上，密集的有些瘆人。村民从西吉、海原、固原、隆德等多地搬迁而来，大家都要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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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迁两年多，“每人一亩地”的许诺政策依旧落实，马莹莹的父亲只好在院子里圈养了十多只羊，以此能增加些收入。门口有一分地，种着些玉米，权当是农民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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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西海固地区是黄土丘陵区的西吉、海原、固原、彭阳、同心等7个国家级贫困县的统称，是我国最贫困地区之一。这里干旱缺水，自然条件恶劣，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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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海固，有雨的正常年份里，小麦亩产百十来斤，若遇到干旱的年份，每亩撒下去十多斤种子，辛苦大半年也就是收回种子的分量，如果遇到大旱年，一粒粮食都别想回来。虽说如此，马莹莹的父母和那里的乡亲们，依旧年复一年的播下种子，企盼有个好年份。每年收获的小麦、土豆除了自家留的口粮，全年收入也就一千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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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城市，绝大多数即将小学毕业的孩子和家长最关心的，是如何进入重点中学就读，而对于马莹莹以及这里绝大多数想上学的孩子来说，上中学就是赚了，上高中是梦想，上大学更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2009年8月，我与几位朋友开车走进西海固山沟沟里的大台村，村头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太阳地里玩儿。听到有动静，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走出来一看究竟，这个女孩儿就是马莹莹，当时准备上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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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后，再次来到大台村，刚上初一的马莹莹情绪低沉，父亲说不打算让女儿继续上学，因为她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退学可以帮着家里负担些家务活。马莹莹的父亲马风龙也是家里的老大，没上过几年学，因为要帮助父母，就没有外出打工。在这山沟沟里，女娃上中学的不多，就算中学毕业考上高中，每年一、两千块的开销让他们这样一个年收入两千不到的家庭难以承担，如果遇上干旱年份，家里能收回过冬的粮食就不错了。
经过劝说，马风龙同意让女儿继续上学，毕竟上初中不用缴学费，学校就在十多里外的寨科乡上，孩子走路就能去，没太多开销。喜欢唱歌的马莹莹在家门上写下《明星之路》，当时她的理想是考上音乐学院。如今她已很少唱歌，也不再想着上音乐学院，盘算着只要能继续上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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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末的一个正午，马风龙带着老婆、孩子准备下沟，沟里有他们家的几亩胡麻地，还有几只先行下沟吃草的绵羊。胡麻主要是用来自家榨油，剩下的还能去卖点钱，马风龙和老婆打算当天收完那些胡麻。女儿和儿子会去看管那几只下沟吃草的羊，这是他们家最大的一笔财产。马莹莹开学该上初三，几天前得知乡里的中学撤并，学生要去百里之外的原州区上学，这让家里开销大了很多，好在今年收成不错，至少女儿还能上到中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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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马莹莹用她叔叔送给她父亲的二手手机发来短信，说已经到原州区的新学校上学。城里学生太多，一天下来还没报上名，自己一起上学的四十多个小学同学，只有三个还在上初三，新班里没有一个认识的同学，自己感觉很压抑。面对新的环境，马莹莹说她会尽快适应，对于她来说，能上完中学就是赚了，上高中的愿望也已无限接近，而最大的梦想是能考上大学虽说现在看来，这还是个一个奢侈的梦想……
十多年来，宁夏实行中南部地区生态移民，把固原、西吉、海原、隆德、泾源、彭阳、同心等9个县(区)91个乡镇684个位置偏僻的行政村居民，按照“山内的问题山外解决，山上的问题山下解决”的思路，采取开发土地集中安置等思路移民搬迁。从秦时起，西海固地区就推行“移民实边”政策，以拒外敌。如今，移民问题在新的历史节点上发生调转，人口不再迁入，而是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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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迁一年后，坚强并且努力的马莹莹以500多分的高考成绩被宁夏大学录取，完成了当年那个奢侈的梦想。随后，小姑娘拒绝我给她提供的大学一年级学费，高考一结束就去打工，并申请贫困生助学贷款，靠自己的能力继续上学之路。她说，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以后的路，要尽可能自己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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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打工结束后，马莹莹回到红寺堡的家，并抽空重回没剩几户人家的大台村，用手机视频连线，让父母看看老家现在的样子。父母对曾经荒芜的家乡变成一片绿色而感慨，一来感慨曾经贫瘠的家乡竟然变得如此美丽；二来感慨已经移民搬迁，无法回到这片变成绿色家园的曾经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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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老宅已变成危房，马莹莹中学时在门背后写的字还在：“梦会等你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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