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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陰。

2020-02-24 12:41阅读:
醉花陰。
不記得是在哪裡聽見的,說在清代,曹雪芹寫了《紅樓夢》之後,大街上賣的年畫兒、馬車上掛的簾子什麼的就有了以紅樓女兒為主體的畫兒了,四個最美麗的場景,——黛玉葬花、寶釵撲蝶、湘雲醉臥、晴雯補裘就跟如今那些個以美女做了封面的雜誌一樣漫天飛舞,美女,到底人人都愛的。黛玉、寶釵、晴雯都美得很女性,湘雲的美多少帶一些男性的成分,反倒更像是當下的女子了,古代,女性喝酒並不普遍,儘管也喝,到底受了太多的限制,年夜飯可能會是例外,我猜。當然,青樓裡頭的妓女們定要善飲的吧?電影裡的那些個名妓女們除了琴棋書畫個個都好酒量的,記憶比較清楚的是潘虹的《杜十娘》,一邊彈琵琶一邊跟公子李甲推杯換盞的眉目傳情,也不由得驚愕古代的女子真好酒量。《紅樓夢》裡頭,酒量好的女子也不少,王熙鳳首當其衝,儘管她曾經喝醉了潑了一罐子醋,卻是大戶人家女人喝酒的明證,當然,她是結了婚了媳婦,可能在古代,女人結了婚受到的束縛就少了一些吧?至少飲酒是可以的。那沒出閣的女孩子可以喝酒嚜?好像也可以,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她們好像都能喝幾口,尤其史湘雲,還喝出了那麼美好的一幅圖,讓人愛得不得了。

其實,第一次看見林妹妹和寶姐姐喝酒還是有一些個吃驚的,那好像很早的一回裡,寶釵還住在梨香院,因為生了一點子小病,賈寶玉閒來無事突然想起來寶姐姐病了就跑了去看望,這一回裡賈寶玉不僅看了寶姐姐的金鎖,還聞見了「冷香丸」的香味兒。後來林妹妹來了,大家一處吃飯,寶姐姐還有一通「冷酒」、「熱酒」的理論,林妹妹又藉機說了一句:「也虧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黨耳旁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些!」讓寶姐姐擰了她的腮笑:「真真這個顰丫頭的
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當然,這一次好像姑娘們並沒有喝酒,只賈寶玉一個人喝了幾杯熱酒。後來就不同了,姑娘們似乎也是喝酒的,大觀園裡史湘雲在寶釵的「資助下」辦了一個螃蟹宴,姑娘們就都喝了酒了,賈母接著劉姥姥二進榮國府,賈母在園子裡還席(還湘雲的席)、請客(宴請劉姥姥)兩不誤,在秋爽齋的曉翠堂裡不僅僅是老太太、太太以及劉姥姥這些老女人喝了酒,姑娘們也都喝了酒了,不過姑娘們都喝得很斯文罷了,到底是大家閨秀。

我們的國家,飲酒不似西人。記得有一次聽廣播,說道中過跟西方的酒文化差異,兩個老外,一個歐洲人,一個美國人,他們這樣說:「西方人喝酒跟中國人完全不一樣。西方沒有中國這樣高度的白酒,就是俄羅斯的伏特加也不過二十幾度,西方人喝酒一般指的是果酒,比方說葡萄酒,另外就是啤酒。喝葡萄酒是一種情調,裡面的文化太博大精深。」這話讓我的嘴角有些略微往下彎了兩彎,——比起來西方,我們中國的酒文化更加的博大精深,儘管我不喝酒,但總知道酒對於中國人來講有多重要。就好像前不久讀林語堂先生的文集,看到一篇《酒令》,裡面就有這樣的一段:「中國人極講究飲酒的時機和環境。飲酒應有飲酒時的心胸,所以有人分別酒茶不同說:『茶如隱逸,酒如豪士。酒以結友,茶黨當精品。』又一位中國作家列舉飲酒時應具的心胸和最適當的地點說:『發飲宜舒,放飲直雅,病飲宜小,愁飲宜醉,春飲宜庭,夏飲宜郊,秋飲宜舟,冬飲宜室,夜飲宜月。』又一位作家說:『凡醉,各有所宜。醉花宜畫,襲其光也;醉雪宜夜,清其思也;醉得意宜唱,宣其和也;醉將離宜擊缽,此其神也;醉文人宜謹節奏,畏其侮也;醉俊人宜益觥盂,加旗幟,助其烈也;醉樓宜暑,資其清也;醉水宜秋,泛其爽也。此皆審其宜,考其景;反此,則失飲矣。』……」我們國人喝酒的講究對於慣於手裡的高腳杯裡好像總也喝不完的一點子葡萄酒的西人來講是太難理解了吧?西人喝酒重在情調,我們則牽扯的太多的內容。當然,有一點我想應該有一點點一樣吧?人在快樂的時候總喜歡喝那麼一點子小酒的,助興的嘛,這一點好像東西方都一樣的;借酒澆愁好像也是通吃東西方的。

大觀園裡的姑娘們喝酒就屬於助興。人高興的時候喝酒比起來憂傷的時候要容易醉,當然,「借酒澆愁愁更愁」,高興的時候酒能夠讓快樂的感覺成倍的增加,就好像賈寶玉過生日,大觀園舉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party,酒是少不了的,紅樓女兒們縱然沒有喝到了飄飄然,也差不多是「粉面含春」了,益發動人了。快樂的喝酒定然要行酒令的,這是我們酒文化最大的特點。《紅樓夢》裡行的酒令是寶姑娘口中「酒令的祖宗」,——射覆。關於射覆,博學的寶釵這樣介紹:「射覆從古有的,如今失了傳,這是後人簒的,比一切的另令的都難。」可是林語堂先生卻這樣說:「最簡單的酒令是射覆。」只不知道此射覆可否就是彼射覆?反正,大觀園裡行射覆的時候好像是挺難的,我看了很多遍,依舊不甚明白,——我果然是愚鈍的,抑或我不善飲有關?與射覆相對的,就是「拇戰」了,俗稱「划拳」。史湘雲就愛這一個:「湘雲笑道:『這個簡斷爽利,合了我的脾氣,我不行這個射覆,沒的垂頭喪氣悶人,我只划拳去了。』……」划拳,「呼三喝四,喊七叫八」,一種肆意的快樂。當然,因為太快樂了,史湘雲最後還是醉了,卻美得無與倫比,——真正的「醉花蔭」。

女人喝酒喝醉了一般都不會像男人那般讓人不喜,林語堂先生寫一位美麗的上海女士談論半醉的境界:「一個人在半醉時,說話含糊,喋喋不休,這是至樂至適之時。」她進而解釋:「在這時節,一種揚揚得意的感覺,一種排除一切障礙力量的信心,一種加強的銳感,和一種好像介於現實和幻想之間的創作思想力,好似都已被提升到比平時更高的行列。」不知道史湘雲是不是就是這種境界?總之,‘臥於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的她嘴巴裡還在「唧唧噥噥」的說著酒令,「泉香而酒冽,玉碗盛來琥珀光,直飲得梅稍月上,醉扶歸,卻為宜會親友。」果然是上海那個美麗女人說的!醉酒醉到這樣境界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況且,才女子知道的古文、古詩、骨牌名、曲牌名以及時憲書如今的人知道的到底不多。我也只能夠對著美妙的「湘雲醉臥」嘆息不已,這樣的美好,讓人不愛都不行。

羅嗦了好多,李清照的《醉花陰》是一闋好詞: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女人醉酒,尤其醉了酒的美女人,那一種顧盼的眼神、含春的粉面、搖曳的身姿,怎麼看都應該是一道風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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