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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的移情和“万物有灵”

2021-12-02 06:51阅读:
论诗的移情和“万物有灵”
苗雨时

在诗的世界里,一切都具有生命,甚至是人性、人情。无论日月星辰,峰峦江河,还是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森罗万象,无不呈现一种活跃的生命情态。诗人把它们当朋友,它们与诗人交流,诗人与它们谈心。涛歌是一个以诗人为主体的奇妙的人生境界。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现象?
从审美上,可以归结为移情作用;从哲学上可以导源于泛神论。正是移情和“万物有灵”,造成了诗歌的生命宇宙。
移情现象早就存在,而移情说的创立,则是美学家立普斯。他认为,人们在审美活动中,把自己主观的感情甚至整个自我都投射到审美对象中去,使无生命的事物仿佛象人一样,也具有感情、思想、意志和心理活动,从而达到物我同一的状态。在诗歌创作上,人们早就注意到了这种移情现象。最初也许是不自觉的,但由于诗歌的抒情特性,诗人在高峰情感状态下,会十分自然地把外物设想为和自己一样。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就有这种现象,如“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大老鼠有了人的生命。至于《离骚》,屈原天上地下,上下求索,日月风雷,香花芳草,都流盈着他的感情。自此以下,这种现象就更多了。
李白的《劳劳亭》:

年年伤心处,
劳劳送客亭。
春风知别苦,
不遣柳条生。

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此诗写人的伤别,但不直接写人,而是写春风具有人的感情,连它也因怕别离之苦,而不忍叫柳条发青了。
移情是诗歌意象创造的重要手段。因为移情多以具体物象为依托,而物象投射进人的感情,两者相辅相承,相济相生,自然形成意象。但由于主
客体关系在融合时的不同,或主体占优势,或客体占优势,或由我及物,或由物及我,这样就造成不同的意象。前者以人性写物,后者以物性写人。前者的例子,.如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

只有小草在歌唱,
在没有星光的夜里,
唱得那样凄凉;
在烈日暴晒的正午,
唱得那样悲壮!

小草不会唱,人会唱,是小草变成人在歌唱。后者的例子,如何其芳的《回答):

我身边落下了树叶一样多的日子,
为什么我结的果实这样稀少?
难道我是一棵不结果实的树?
难道生长在祖国的肥沃的土地上,
我不也是除了风霜的吹打,
还接受过许多雨露,许多阳光?

我不是树,树却是我,我以树的身份来说自己的人生感受。不论那种情况,物象中灌注的都是诗人的感情,表达的也都是诗人的感情。
移情,可以使诗人在广阔的天地里,同世界对话。诗人站在天地间,把大自然中的生物和无生物都当作人,它们亲近诗人,诗人呼唤他们,它们与诗人交流,相互倾吐衷肠……在如此充满生机的世界里,诗人的感情可以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也能使诗歌亲切感人。例如,郭小川的《望星空》:

啊,星空,
只有你,
称得起万寿无疆!
你看过多少次:
冰河解冻,
火山喷浆!;
你赏过多少回:
白杨吐绿,
柳絮飞霜!
在那遥远的高处,
在那不可思议的地方,
你观尽人间美景,
饱看世界沧桑。
时间对于你,
跟空间一样——
无穷无尽,
浩浩荡荡。

这样的诗,在诗人与星空的对谈中,思致高远,境界宏阔,瞬间与永恒、个人与世界,都包含在宇宙生命的真理中。至于泛神论的引进,在我国则比较晚,大概是在五四时期,但我国古代庄子的思想也有泛神论色彩。泛神论是西方反宗教、反神学斗争中的一种学说。16世纪意大利哲学家布鲁诺否定了神学的创世说,但保留了神的称号,他把宇宙、自然称为“神”。17世纪荷兰哲学家斯宾诺莎则把:“实体”称为神。可见,泛神论也承认神,但已不是宗教所信奉的神,它的神存在于宇宙万物之中:神皆万物,万物有灵。郭沫若早期创作,深爱这种泛神论哲学思想的影响,这不仅因为泛神论思想与当时反封建专制、追求个性解放的革命民主主义的时代精神十分合拍,也因为这种思想有利于诗人自我真情的表现和吞吐宇宙万象的大胆想象。诗人当时信奉泛神论和遵从浪漫主义诗歌的美学原则,这就使他的诗歌既反映了那个狂飚突进的时代,又在艺术上开创了一代诗风,为新诗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例如,其代表作之一《地球,我的母亲!》。这首诗写于1919年12月末,其创作的冲动,来源于诗人与大地的亲密关系。灵感袭来时,在痴迷的状态中,他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有时干脆躺在地上,和土地亲昵,感受大地的拥抱。就这样,地球在诗人心目中成了亲爱的母亲,于是写下了这首诗。此诗充分体现了他的泛神论思想:地球上的一切都是独立的、平等的,他除了歌颂工人、农人之外,还赞美了世上万物: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我的同胞,你的儿孙,
他们自由地,自主地,随分地,健康地,
享受着他们的赋生。

这首诗,不仅把地球人化,而且地球上的一切都被赋予生命。正是这种赋予中的情感鼓动,催发了诗人的神奇的想象。请看他如此描绘地球母亲: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这宇宙中的一切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

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缥缈的天球,是你化妆的明镜,
那昼间的太阳,夜间的太阴,
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

同时,在诗中也突现了诗人超拔向上的自我肯定,和积极乐观的精神。既然地球母亲给了我生命,我与宇宙万物共生,宇宙不灭,人生不泯,因此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在人生的进击中,使其发出光热,从瞬间获取永恒。诗人这样唱道: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知你爱我还要劳我,
我要学着你劳动,永久不停!

移情和“万物有灵”,符合诗人创作时的精神状态,也符合诗歌的特性和抒情规律。在诗歌中,只有“万物有灵”和移情,读者阅读时,才能与诗人的心灵产生共感。所以,诗人应该重视这种对审美有很大价值的创作心理现象,正确地对待它,运用它,这样才能更好地创作出不仅有美而且有魅力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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