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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沈海冲

2020-07-07 11:33阅读:
《随笔》·沈海冲
水与石的关系很微妙,照理说,水是柔性的,石是硬性的,它们两者并不相容,然而在自然界中,我们常看到很多有水的地方偏偏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在那里凑热闹;有石头地方,水却喜欢在它身旁嬉戏缠绕;即便是鬼斧神工的崇山峻岭,本可不必借助水的势力以壮声威,可偏有湍急的瀑布飞泻直下,把人们的目光引向水的威力。潺潺流水的小溪欢腾跳跃歌唱着向前奔跑,人们常常在其身旁流连忘返,可小溪的清澈见底,让人们看到的还是圆润光滑的各种形状的石头。
从旁观者的眼光看,没有水浸润的是枯涩的石头,没有石头装扮的水是只知流淌的毫无韵致的水。可是水和石都不是这样看待自己。水说:“要不是石头的阻碍,我早就一泻千里,奔流到海了。”石头也抱怨说:“如果没有水的折磨,我会像剑一样锋利无比,哪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棱角,躺在你的怀里动弹不得。”水和石争吵着,永远没有一个结果。它们都不知道造化的神工,早就在冥冥中将它们的命运安排注定,凡是来到世上的东西,都得让你们经受一番磨难。上帝创造世界不会只造出一种东西,那样会太单调无聊,也会显得它的无能。它要把许多东西,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都放在一起,这就难免会有摩擦有斗争,它把这些东西造出来,就不管他们了,只是抛给他们一条规律——适者生存。所以上帝能够容忍虎豹豺狼残害弱小生灵,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在发明着各种新式武器去伤害它的同类。不过上帝早就留了一手,它只让人类的始祖偷吃了智慧果,让你能上月球,能造原,却不给你吃长命果,所以人类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万寿无疆,你创造的任何丰功伟绩最终都将舍你而去,你从哪里来的还让你回到哪里去,等待你的,只能是世界末日的审判。
人类在这个世上不可一世,一碰到这个问题,就忙了手脚,古代不明事理的有权有势的人可以炼丹炼药以求长生,可是没有一个长生者的事实教训了后代,现代人不会干这种傻事,但是现代人比古代人会发感叹,什么人生无意义啊,什么活着没意思啊,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什么钱财是生外之物啊,什么人生
如过眼烟云啊,等等,似乎早把世事看透。然而说归说,做归做,一遇到现实利益,就争斗得不可开交,早把自己的感叹忘得一干而净,人们最终还是回到现实关系中来。
水与石是一对矛盾统一体,既斗争又得在一起相处。水因石的阻碍而变得曲折,石因水的磨砺而变得圆滑。曲折迂回是因为碰到了比自己强硬的东西,坚硬的石块挡住了流水的去路,流水只好悄悄地从石块的身上和身边溜过,所谓“惹不起,躲得起”,这时石块得意于自己的强硬,横陈着身体躺在水中央,笑看着流水冲向自己的身躯时溅起一朵朵的浪花,然后顺着给定的狭窄的路径摇摇摆摆颤颤巍巍地离去,心中好不自在。流水只好忍气吞声,频繁地改变着前进的方向,不过流水决不气馁,我们从未看到过流水有一刻停止流动,流水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的信念是不会改变的,因为它明白,目前的这种状况只是一种行动的策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以屈求伸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堵了我的去路,我还有其它路子可走,条条道路通罗马,我何必和你较一时之高下?等我汇入江河湖泊或者大海深处,接纳我的是一片蓝天白云,而你石块呢?只能在日益僵硬的状态中讨生活,然后逐渐地埋入泥浆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流水明白这前进的路上免不了磕磕碰碰,少不了曲曲折折,它把这些当作是对自己的考验和磨难,就看自己顶住顶不住?顶住了前方就是一片开阔的天地,顶不住就根本没有前方,有的只是和石块的不断碰撞,然后在它的压力下屈服退缩,甚至连自己流向哪里也不知道。石块是蛮横的,因为它正当道,它从来不肯退让一步,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它不会挪挪位子让流水顺顺当当通过,不过,石块也有石块的苦衷,它被放在那个位子上,就是要让它阻挡流水的,它在和流水的周旋中,也消耗着自己的体力和精力,它坚硬的棱角被磨平了,甚至弄得身心交瘁,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这时流水就会抓住这个机遇,把触角伸入石块的裂缝,钻入它的身躯,久而久之,石块会被流水冲击成两半,然后被冲向两边,这时流水会发出欢快的笑声,庆贺着自己的初步胜利,而石块在流水的冲击中会逐渐变形,磨损,以至最终丧失生命。以柔克刚,全凭着毅力和耐力,全凭着目标的指引和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顽强精神。这就是流水的品质。
我有一天看到一条干涸的河,淤泥已经僵硬,石块参差不齐地残留于其中,虽然是枯涩无力的,却仍然保持着强硬的势头,流水是早已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不理那些曾经阻碍自己前进的现在仍然故作坚硬的石块了,唯独留下石块孤零零的立在那儿经受冷风的吹打,我悲叹于石块的徒劳无功,庆贺着流水的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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