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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花月正春风》·沈海冲

2020-07-23 12:00阅读:
《随笔——花月正春风》·沈海冲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 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古诗》中的怀人之作坦荡真切。不婉转不委屈,直直地说,我就是如此地思念 着你。你也是一样吧。你的信我放在怀里小心翼翼,看了太多遍,小心地不让眼泪落在上面,不能让字迹迷糊,就象我不能模糊你在我心里的样子。《长相思》是南朝的民歌,在乐府中有多首记录,每首都以长相思开头和结尾。从乐府到古诗,悲喜 哀乐没有那么多的遮掩迂回,谁能饥不食,谁能思不歌? 唐人把民歌编入教坊配词演唱,长长短短的句子更配合乐曲的起伏,但实在 并没有古诗中来得质朴天然,白也不是这种白法: 长相思,久离别。关山阻,风烟绝。 台上镜文销,袖中书字灭。不见君形影,何曾有欢悦。 在《长相思》还没有成为一个固定的词牌的时候,它还只是一种自由的可供演 唱,抒发男女相思之情的歌行体,李白也作《长相思》,但境界一下子大开,儿女情 长从来都不是他关注的主题,所以他的诗从来都不会遭误读: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
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高远是高远了,却并不如何摧心肝,怀人之作一变而为思君的咏叹,也不如 屈原来得忧切,没有真正的入也就没有真正的出,有些曲调可以扩展喻义,但显然 《长相思》这样含义明确的用语并不见得适合别有怀抱,还是白居易聪明,《长相思》 到了他手里回到了乐府那条路数上,成就了一首千古好词: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 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喜欢白乐天的那些新乐府,那里面有太多说理的味道, 同样反映现实,他就不如杜甫舍己就诗,焚心练字,那是真诗人的境界,而乐天不 够感人,大部分时候他和他写的诗文是分开的。本来他就信奉作文“当为君为臣为 民为物为事”,露出道德警察的面目也就很自然了。比如那句“为君一日恩,误妾百 年身”我是很喜欢的,但他接着又说“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就很没劲 了,看他在诗歌里告诫女孩子不要为爱情而“淫奔”,以免遭受恶果,看他指责自天 宝以来,胡乐、胡舞、胡妆盛行,人心不古,连皇帝也受到了迷惑,以致雅正之乐 无人问津,社会风气遭到破坏,好象不是在读诗而是在看教科书了。一个时代兴起 了复古之风,只能说明那不是一个有自信心的时代,要么社会动荡要么死气沉沉。 以复古为名义行改革实质那是另外一会事,但乐天的乐府诗并没有太多新意,不过 求个明白通俗,再来说教就有些让人不耐烦。 但,这首《长相思》是真的好,通俗到像一首儿歌,如要深情它也有足够的容 量和空间来承载你的忧思,得了乐府的精髓。诗歌终究是用来抒情的,对这样的句 子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抵御能力,光是音节的抑扬顿挫就让人泄气,三字短句本来难 以入诗,如若连用一般都表现急促迫切的心绪,而这曲小令却有意外的悠长低婉,
三十六个字,也是双调词牌中最短的一曲。自从乐天创制了这个曲调后,后来的相 思就有了这样简洁经典的表达。 汴水就是隋炀帝开凿的通济渠,关于他开通大运河到扬州看琼花的传说,是 后来人反省历史的简单做法,所以汴水出现在诗词中大多是起个借古咏今的象征作 用,象“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就把隋亡的罪责都推到了汴水上,“汴 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汴水东流无限春,隋家宫阙已成尘”都是这种 思路。而白居易没有这样想,在他这里汴水负载的只是一个女子无限的相思,而他 塑造的月明人倚楼的形象不能不说是后来温庭筠在《望江南》中那个“梳洗罢,独倚 望江楼”女子的最初原形,而“过尽千帆皆不是” 让这一形象有了更深刻的人生意 味。从此后,汴水也就成了离恨相思的代名词。从王安石的“汴水无情日夜流,不 肯为我少淹留”到苏轼的“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汴水成了一条 感情最丰富的河,它和江南的山连在一起,真个是水相思山含愁。到了北宋林逋的 眼里,那愁更由吴山蔓延到了对岸的越山。 吴山青,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 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头潮已平。 古时钱塘江北岸属吴国,南岸属越国,所以有吴山越山之称,林逋隐居杭州 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看他这首《长相思》倒仿佛年轻时有一段过往,总是好事
遇阻,心灰意冷。事过境迁,再大的心潮也终于是平静了。他这一曲虽不见得如何 好,但能让人看到人的另一面,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处士神仙的。 《长相思》虽短,又有了老白的开山之作,后来佳作不多,惟到纳兰容若,这 一曲才突破局限,化情愁为乡愁。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像容若这样的男子纵使他生在北国,他的气质和文风绝对是承袭江南一脉。随 康熙出巡塞外,风雪声在他成长的京城并不陌生,那梦里的家园是哪里呢?在他的 饮水词中常把海淀、玉泉山一带的水域风光比作江南,菱荷舟帆、平堤沙岸,十里 湖光载酒游, 平堤走马披春风。骨子里我总把他当了江南才子。 而江南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地方啊,她的折戟沉沙,她的烟雨楼台,她的春花 秋月,她的吴音乡愁。是谁先给江南染上这样的色彩?以后词人们忆的望的梦的那 个地方可还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江南?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依然是白居易,依然是平易通俗的词句,可你真得承认他的好。只要他不说 教,只要他放下架子,这样的小作不见得当不过《长恨歌》。这个曲调原名《谢秋 娘》,是唐武宗时的宰相李德裕为亡妾谢秋娘而作的,李德裕政治上有建树,诗文
人是温庭筠的理想是李煜的家国。 闲梦远, 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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