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著名结构大师川口卫的故事
2012-08-14 16:21阅读：
天津博物馆、银河广场的设计者川口卫先生
本报记者周莲娣
■采访手记
初冬时节，新建成的天津博物馆像一只轻盈秀美、振翅欲飞的“天鹅”降落津门，吸引了津城百姓惊讶和好奇的目光。如此构思独特、造型新颖的建筑是谁设计的?
人们也许没想到,这位把“天鹅”引入津门,并为天津设计了美丽银河广场的人,就是日本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川口卫先生。川口卫先生是日本法政大学工学部教授、国际薄壳与大跨度空间结构学会主席、亚洲创新建筑学会主席。
１１月８日下午,记者来到坐落于南开区鞍山西道上的川口卫设计所(天津分所)采访,不巧的是，这位川口卫先生又回了日本。原想等他回来再进行采访，因为他每年都要在中国工作一段时间。可是随着银河广场的建设和绿化，一天比一天更美丽的景色使越来越多的读者希望尽快了解这位闻名世界的建筑设计师。于是，记者通过该设计所的代表陈志华博士打越洋电话采访了川口卫先生。
川口卫先生在电话里说，这几年，天津是他来得最多的地方，除了天津有他已经完成和正在建设中的工程外，更重要的是天津市的建设决策者们乐于接受新事物，有很强的超前意识，他很多的超前建筑理念能够在天津得到共鸣。天津博物馆、天津摩天轮慈海桥等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还说，他喜欢天津，且不谈别的方面，就拿天津的早点来说，可选择的种类就有几十种。所以他在天津工作时破例不吃维生素药丸，他说天津的食品那么丰富，肯定有足够的包括维生素在内的营养。他还表示因为喜欢天津，所以今后要为天津带来更多的好建筑……
听到此，我想川口卫绝不是在记者面前故意作“秀”，英国泰晤士河上直径为１３５米的“伦敦眼”，每年给英国带来２２０万的游客。他在天津设计的摩天轮直径达到１４０米，最高处可欣赏到方圆４０公里景观的世界第一巨轮，无非是想让世界更多的人知道天津、投资天津、旅游天津、欣赏天津，同时也希望因为客源而停飞的天津———日本航班，不仅恢复而
且增加更多架次。所以，川口卫先生在天津所做的这一切，虽然源于他对天津的喜爱，但更多的是他希望通过一座座优秀的建筑，给天津、给后人留下更多的美好。
■三次地震确立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追求
自古以来日本就是个多地震的国家，日本每年发生的大小地震多达数百次，所以对大多数日本人来说，地震是家常便饭，既不新鲜更不惊慌，他们已经习惯了“与震共舞”。但五十多年前日本福岗县连续发生的三次大地震，却深深地刺痛了川口卫———这位少年的心。
那年第一次地震时，家里的房子被震得裂开了大缝儿，父亲久久地站在房前，然后一边用手抚摸着墙壁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他很快找来了工具，精心地将房子修理好。可是没过多久又发生了第二次地震，房子虽然没完全倒塌，但受损程度远远大于第一次，父亲不得不再次弯着腰搬走震落的砖头瓦砾，重新加固修理房子。令父亲更没想到的是，房子修好没几天第三次大地震接踵而至，这次房子基本完全倒塌了。
“当父亲艰难地走进摇摇欲坠的房子时，我发现他的腰每地震一次就更弯一点，这次似乎弯得更厉害。当时我感到自己的眼前模糊了，一个想法在脑海里倏然闪现：当建筑师，造最结实的房子！”这是川口卫先生在德国一次演讲会上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
他说就因为这个难忘的“故事”，使他１９５５年下决心报考了日本福井大学工学部建筑科，毕业后又考入东京大学研究生院，主攻结构学，并成为该院工学博士。
１９９７年，他被授予德国斯图加特大学名誉工学博士；１９９８年被授予斯洛伐克工科大学名誉工学博士。了解川口卫先生的人说，如果说地震确立了幼年川口卫的人生目标，那么在大学学到的知识和后来的工作实践，是使他确立主攻结构学的动因，因为他懂得了只有最科学最合理的建筑结构，才能造出最结实最牢固，而且还可以是最美丽最艺术的房子。所以他一直以“空间结构基础理论的应用”为主导，在钢筋混凝土薄壳结构、张拉结构、空间网格结构等方面不断拓展新领域，并创造出众多用结构的合理性体现建筑美的优秀作品。
的确，无论设计什么建筑，川口卫先生最在意也最得意的就是结构。他认为科学的结构是基础，它可以完美地实现创造性建筑的设计构思，并使之成为既艺术又实用，既高贵又经济，既美观又人性的永恒作品。在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当属川口卫先生设计的日本福井太阳穹顶，它是为１９９５年世界体操锦标赛和世界杯排球赛而建造的主会场。福井地处日本寒冷的北部，绵绵不绝的大雪是当地最为严重的自然灾害，而且每年都造成人员伤亡。福井太阳穹顶总建筑面积达２１４１８平方米，作为设计师的川口卫先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何使建筑既美观独特，又安全结实。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办公室夜里常常灯火通明，一个个设计方案被他确立又推翻，推翻又拾起，不知多少次地反反复复，终于研究设计出世界独一无二的堆雪型屋盖。这种屋盖采用攀达穹顶的建造方法，优点在于通过适合内部空间设计的铸钢节点与漏斗型屋面板，使厚重的积雪存留在屋顶上排列有序的倒三角窝巢里，从而有效避免了屋檐掉落积雪伤人的可能。
■一个漩涡引导出一个经典的建筑作品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日本东京获得了１９６４年奥运会的主办权，这对日本人来说是一次难得展示自己的机会，举国上下为此而激动。谁来设计奥运会主会场———代代木体育馆？日本著名建筑大师丹下健三拿出了自己的建筑外形图，这是一个由瞬间海浪漩涡形态而引发灵感的设计，不仅造型独特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而且整个设计线条没有直角直线，净是悬索柔韧的弧度，用建筑专业术语讲只两个字：柔性。柔性设计当时被视为最复杂的设计，复杂在于大跨度、大空间。很快，这个被确定下来的设计图，交给了当时年仅３０岁的川口卫，丹下健三希望他用最科学最经济的结构设计，使这个瞬间的海浪漩涡成为献给奥运会的永恒礼物，成为世界建筑界的第一，成为展示建筑艺术美的经典。
其实这正是川口卫的追求，从他见到图纸的那一瞬间，图上那优雅的线条，就不断刺激出他大脑里的各种想法。通过多次试验他发现，无论什么材质的东西，越长就越具有柔韧性，其中包括Ｈ型钢材，而且他还发现当Ｈ型钢材长达６０米时，坚硬僵挺的性质已基本消失，呈现出的是柔韧与随意，完全可以吻合丹下健三的柔性设计风格。川口卫先生说，４０年前还没有计算机用，他用了３个多月时间全部手算完成了需要的准确数据。
现为日本东京大学教授的川口健一，是川口卫先生的儿子，他回忆儿时之事时说，最难忘的一件是，有人问他知不知道父亲川口卫戴不戴银镜？他想了好半天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父亲戴不戴眼镜，因为我很少见到他。原来，每当川口卫先生接受了新的设计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清晨孩子们还在熟睡，他已推门而出；夜晚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他却还在归途之中，久而久之，孩子们模糊了父亲的模样，更不记得类似戴不戴眼镜这样的细节。
有人说川口卫先生是位富有挑战精神的人，代代木体育馆成全了他的追求。的确如此，在没有任何可借鉴的实物，没有任何可参考的理论情况下，他大胆设计出世界首创的柔性悬索结构，即：通过两根受力的钢筋混凝土支柱连接数根自然下垂的钢索，再由建筑物底部的钢圈固定钢索……就这样，在川口卫柔性悬索结构的支持下，总面积达２５３９６平方米的体育馆通过两年的建设，稳稳地矗立在东京市内，这座俯视可感动中静、静中动的优秀建筑，使丹下健三的幻想通过川口卫变成了现实。如今４０年过去了，采用柔性悬索结构建设的代代木体育馆，仍是世界各国建筑系学者认真研究的范例，并被写进教科书。一位从事建筑设计研究的博士说，尽管代代木体育馆建成４０年了，但如果不对着川口卫先生的设计图，没人能仿建出第二个。用通俗的话说，仅从代代木体育馆的外表看，任何人都无法完全掌握其结构的关键特性和连接节点，它的完整和完美结构凭单纯的模仿是理解不透的。
■一生追求演绎出多篇建筑童话
攀达穹顶结构是川口卫教授针对大跨度穹顶的施工而提出的专利结构体系。它把穹顶结构的环向作用和径向作用分解开，撤去部分环向构件，使其成为仅有一维自由度的结构，从而可以将结构整体折叠，在接近地面的高度进行拼装，然后把折叠的穹顶顶升到预定高度，再撤去杆件，穹顶即告完成。
１９９２年，巴塞罗纳获得奥运会主办权，巴塞罗纳市政府通过国际招标，选中了川口卫设计的方案。该方案设计为大屋顶空间网架结构，即攀达穹顶结构体系。紧张的施工开始了，但令巴塞罗纳市民感到困惑的是，体育场建设开始了，为什么工地没有脚手架？人们时不时地来到工地周围观看，想知道那个瘦瘦的日本老头子到底搞什么名堂？然而，到最后巴塞罗纳人也没看出门道儿，倒是电视台的一则预告解开了这一谜底，通知大家未来一周电视将全程转播６万平方米奥运会主会场穹顶顶升过程，希望不要错过观看这一建筑奇观的机会。这个选择是川口卫和电视台联手作秀吗？不是！是巴塞罗纳市长听完工程汇报后，要求川口卫把只需８．５个小时就能完成的顶升过程，放慢至一星期，作为献给巴塞罗纳市民的礼物,他希望所有巴塞罗纳人都能看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建筑奇观。
这之后，类似的奇观又在日本大阪重演，那天清晨人们上班时，浪速穹顶体育运动中心工地上还是平平的，下班时却发现一个３７６６１平方米的建筑，恍如童话般地已赫然矗立在地平线上。
对此，外行感到的是新奇；内行感到的却是敬佩，因为攀达穹顶的结构及灯光、音响、通风管道等设施均可在接近地面的高度安装，避免高空作业，提高了施工安全性，便于监理检查，可较好地保证安装精度；另外体系仅有竖向自由度，施工过程中可以抵抗风及地震力的作用，大大提高了施工速度，降低了工程造价。
众所周知，法国的蓬皮杜艺术展览中心历来只展出世界顶级艺术精品，能够到这里展出本身就是一种极高的荣誉。然而有一天，人们发现这里展出一件类似工程构件的东西，莫非哪位维修工忘记拿走了零件？走近一看，构件下面写着的说明是，该构件为１９９４年获国际建筑大奖的“伊纳克斯桥”关键连接节点构件。一位专家介绍说：有史以来人们建桥采用交叉连接的“桁架结构”,从来没人改变也没想到过改变，但有一天川口卫先生突发奇想地要改变２００年如一日的“桁架”，而且通过结构力学的精算，用研究出的专利节点构件成功地置换了“桁架”。这个节点构件的美，在于它所承受重量的精确性，用于这座桥的节点构件，借著名电影导演张艺谋的片名说———“一个也不能少”。
由于一生追求创新，川口卫先生为世界创作了许多建筑“童话”，其中也包括天津的博物馆，他说天津是座美丽的海滨城市，正处在腾飞发展的阶段，天鹅最具象征性。所以，他设计的总占地５万平方米的天津博物馆整体建筑，由天鹅头部为主入口、天鹅颈水中通廊、天鹅湖、体现天鹅骨架的三维旋转曲面玻璃幕、跨度为２００米的钢管拱，以及主体建筑的大屋顶和下部三层混凝土组成。入口大厅共享空间建筑面积达７０００平方米，有三面交错布置的３０余米高的大斜墙，斜墙由羽毛状石材铺装而成。大屋顶设置了羽毛状的玻璃天窗……
如今，白天鹅正在完成由丑小鸭向白天鹅的蜕变，常到工地转转的川口卫先生，每逢见到熟人都高兴地说：千万不要错过哦！
川口卫设计的部分建筑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