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新春遥寄黄克孙

2016-02-14 18:25阅读:

新春遥寄黄克孙
何华
大约七八年前,潘国驹教授安排我去南洋理工大学访问物理学家兼诗人黄克孙教授,从此与黄教授结下一段善因缘。黄教授年轻时因衍译波斯诗人奥玛的《鲁拜集》,享誉文坛。晚年自美国麻省理工荣休后,潘教授每年邀请他到南大高等研究所担任客座教授,一年里大约有半年时间在星洲度过。可是,2015年,黄教授一整年都没有踏足南洋,令人牵挂。圣诞的时候,我写信问他何时再来,他回邮道:“现患癌症,在治疗中。能否旅行尚未知。”淡定的他仿佛说着别人的事。看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心想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是一种表面形式、一种礼数,改变不了本质,尤其对于黄教授这样的智者和豁达之人。生老病死,他早就参透了吧?我能做的,就是内心为他早日康复默默祈祷。
犹记2014年10月底,黄教授说他一两周后要返美,问我是否有兴趣去维多利亚音乐厅,听一场室内乐演出:一对不太出名的澳洲兄妹的双小提琴组合,曲目包括了巴赫和欣德米特。那场音乐会在11月2日的下午,我随即在Sistic买了三张票,还约了一位朋友同去。那天,黄教授穿了正式的西装,毫不马虎,可见老派人对“听音乐”这事的尊重。他对刚翻新的维多利亚音乐厅建筑很是赞美,演出前,我们逛了一会儿。之前,黄教授身体一向很好,言行及精神状态不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可是,那天黄教授显然有了些许龙钟之态,走了几分钟,即在中庭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说最近身体不适,回美国后要找自己的医生看看。现在想想,或许那就是一个预兆。听音乐时,黄教授兴致倒是很高,尽管他认为维多利亚音乐厅的音响效果并不理想。晚上,我们一起去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萃英阁就餐。饭桌上,老先生聊起傅聪、郎朗和李云迪。他认为“傅聪弹莫扎特实在好,郎朗弹莫扎特就不行了,他也有自知之明,几乎不碰莫扎特,但贝多芬是郎朗的强项,他最近录制的贝多芬第四钢协,好极了。李云迪么,肖邦弹得好,他弹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也不错,弹贝多芬钢协就不如郎朗了。”黄先生虽是物理学家,但他雅好文学音乐舞蹈书法,本质上,他是一位“诗家”。
去年十月,黄教授给我寄了一张芭蕾舞《天鹅湖》碟片,是美国芭蕾舞剧院版,跳男女主角的分别是&Aacu
te;ngel Corella和Gillian Murphy。这是近年来最好的天鹅湖版本。信封里他还附了一张剪报的复印件,是旧王孙溥儒的对联:“偶磋百甓范大篆,敢向千圆露一觚。”黄教授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大概受到这位西山逸士的影响。
春节前夕,我电邮给黄教授拜年,大年三十早上,看到黄教授的回复:“去年移居波士顿。这里比较冷,昨天下了一场大雪,遍地白茫茫,真是瑞雪迎春!《梦雨录》后不常作诗。计有几篇,谨付上。”黄教授退休后一直住在气候温暖的迈阿密,生病后,回到波士顿,女儿可就近照顾。他在附录的七言绝句八首《生平》中,第一首即写道:“尘封旧念别华年,镇日蹉跎老病边。有女殷勤长侍奉,回身拭泪感苍天。”《生平》八首,可谓黄教授的追忆似水年华,也令我联想到杜甫的《秋兴八首》,读了,令人感动。
开岁之际,遥祝黄教授丙申嘉好,春来病除——“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