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一句话惊醒了多少年轻人？
2024-04-20 15:09阅读：
和氏璧，一块滴着血的美玉。
起初，卞和在深山发现了它，这位没有文凭的民间玉工，双手颤抖着捧起璞石，坚信里面藏有一颗绝世美玉。
卞和将璞石敬献给楚王，不要什么奖金和廉价证书，只求允许他进入切割现场，亲眼看着自己这块石头变成美玉。
然而，楚王把卞和的腿给切了。
一条腿，两条腿...，卞和抱着璞石躺在板车上，在大忽悠的嬉笑声中被拉回家，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专家结论更让他难以忍受：破石一块，蒙骗我王！
专家们没看准？还是看准了不愿承认？卞和抱着璞石，拖着残躯，来到起初发现它的地方，一人一石在幽幽山谷里相拥而泣。
有人看到卞和可怜，劝他自己切开不就完事了嘛，卞和的双手摩挲着璞石，声音却仿佛是对自己说的：我能看的见，可惜做不到...
石中有玉，犹似人有正心。
美玉出不了世，正心反遭误解，卞和与璞石好像融为了一体，他越想越委屈而嚎啕大哭，直到哭得天地间都失去了光色。
卞和瞎了，正心却被天下人看见了，新楚王将他和璞石请到王宫，召集最顶尖的玉工开石取玉，还询问卞和第一刀应该从哪切。
玉璧流光溢彩，检验着万古人心。
多年以后，刚步入社会的张仪身份卑微，但凡有露脸的机会就硬顶着上，有次跟着别人去相府喝酒，喝到一半，相国说收藏的和氏璧不见了。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张仪，只因他是包厢里面身价最低的，张仪作为怀疑对象被打到内出血，见他死不承认也只好不了了之。
等到张仪成为秦国国相，和山东六国玩起了合纵连横，他指着楚国国相说道：当年我没偷玉璧，你却打我，现在我要偷你的城池，你守得住吗？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秦王嬴政自称“始皇帝”，和氏璧被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凡是摸过传国玉玺的人，大概更为看重受命于天，和既寿永昌倒没多少关系。
此后一千三百多年，和氏璧成为历朝历代的公证函，始终躺在血与火的旋涡中心，或许连这块石头都看腻歪了，在玄武楼的冲天大火里消失了。
卞和、张仪、嬴政...，和氏璧在他们眼里犹如活物，承载着各种各样的期待和形式，而非后世代表着权力威严的死物，胆敢触碰，非死即伤。
说起来，廉颇也算和氏璧的密接人员。
廉颇，官拜上卿！
那一年，燕将乐毅联合四国伐齐，打得齐国只剩下两座城池，廉颇率领赵国士卒参战，彪悍勇猛让天下诸侯大为震撼。
廉颇打出了国际威望，赵王的会盟座次也往前挪了挪，满面春风的给廉颇升职加薪，却让这位四十多岁的悍将心生狂傲。
所谓狂傲，往往体现于容人之量。
秦王听说和氏璧在赵国出现，让赵王赶紧派人送过来瞧瞧，如果不是赝品还要当场收购，用十五座城池交换够意思了吧。
一块玉璧能值十五座城池？赵王也不过是花了五百金淘的，秦赵两国都明白玉璧只是噱头，真实目的是要打压对方的风头。
和氏璧得拿回来，而且还不能落口实，这两个条件摆在赵国朝堂时，平日里吵吵嚷嚷的大殿寂静了，好像谁敢放个屁就相当于领取任务。
我有个门客，或许可以试一试...
廉颇顺着声音瞧了过去，原来是宦官缪贤在举手发言，他说这位门客叫蔺相如，什么职位都没担当过，见识胆力却不同寻常。
这样也好，没有身份自然少些麻烦，哪怕事情搞僵了也有回旋余地，赵王派人去将蔺相如喊来，先看看这家伙有几斤几两。
赵王：秦王以十五城请易寡人之璧，可予不？
蔺相如：秦强而赵弱，不可不许。
赵王：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
蔺相如：秦以城求璧而赵不许，曲在赵。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曲。
赵王：谁可使者？
蔺相如：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
不显不贵，不卑不亢。
蔺相如带着使团向西而去，言行乃至生死关乎赵国荣辱，廉颇护送到边关处勒马遥望，望着那个消逝的背影心生敬意。
廉颇是在俯视蔺相如，他没有承受福利却担起了风险，一句王必无人则臣愿往使，光是冲着这份豪情，也配得上跟我廉颇做朋友了。
和氏璧回来了，蔺相如也回来了。
赵国朝堂之上吵吵嚷嚷，赵王大肆称赞蔺相如有勇有谋，一想起秦王吃瘪的样子就满面春风，并当场任命蔺相如为上大夫。
半个月时间，蔺相如从布衣变成参议国政，一举冲淡了廉颇心中的敬意，想到自己出生入死驰骋沙场，还没耍嘴皮子的升迁速度快。
蔺相如不止是会耍嘴皮子，秦王邀请赵王参加渑池会盟，赵王不想去而又不敢不去，只好让廉颇统兵在边关接应，让蔺相如伴随左右化解危难。
赵王踏入秦国地界时，廉颇的嘱托简直像是遗体告别：大王此去，三十天足矣，如果超过时限还没回来，请允许太子继位为王，以此杜绝秦国的非分要求...
渑池会盟，剑拔弩张。
秦王让赵王鼓瑟，赵王不敢不从，蔺相如让秦王击缶，秦王肺泡都快气炸了，却听到斩钉截铁的狠话：五步之内，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
一个王鼓了瑟，一个王击了缶，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秦国大臣让赵国割让十五城献礼，蔺相如笑道：没问题，你们就用咸阳城当作回礼吧。
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
赵王满面春风的回来了，第一时间提拔蔺相如为上卿，职位俸禄还在廉颇之上，直接把心气狂傲的悍将激怒了。
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
廉颇不愿仰视蔺相如，放话说别在下班路上撞见他，不然定要羞辱这家伙一顿，蔺相如听到之后回家都会绕着走。
蔺相如委曲求全，他的门客却不干了。
我们追随您，是仰慕您的崇高义气。
您比廉颇的官大，为什么要怕他呢？
庸才都以懦弱为耻，您可是上卿啊！
太丢人了，我们还是集体辞职算了。
...
门客们喊叫着要走，蔺相如劝也劝不住，只好把话说开了：我连秦王都不怕，还会怕廉颇吗？如果内斗的事情传出去了，秦国就有可能趁机发兵攻赵。
蔺相如没有根基，却拥有着智慧和谦卑，等到门客将这番话传扬出去，廉颇光着膀子负荆请罪来了，无关心诚与否，形势使然。
或许，廉颇敬佩蔺相如的才谋志勇，只是为现实得失感到不平衡，当他放下内心最后一丝障碍，反倒成就了自己的千古名望。
那晚，俩人喝起了酒。
廉颇脱掉上衣，蔺相如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伤口，蔺相如说到怒发冲冠，廉颇顿时也觉得血脉喷张，无形的压力，不输于有形的刀枪剑戟。
一文一武，一阴一阳，英雄惜英雄，两个男人端着酒碗越凑越近，他们的身影在烛光下融合，乍一看跟和氏璧的样子还挺像。
相如，你在秦王宫时害怕吗？
有点，很快就被赵国荣辱取代了。
廉颇，你冲锋陷阵时恐惧吗？
有点，很快就被士卒死伤激怒了。
哎，给我说说和氏璧长啥样？
要我说啊，咱俩就是和氏璧。
切，就咱俩这壁样啊。
...
廉颇变了，心性不再那么狂傲了，一个收税小吏火箭似的升迁，他看见了资历浅薄背后的超强才干，配合赵奢打完齐国又去揍魏国。
那一年，赵国和秦国互相交换城池，赵王光吃不吐惹得秦王暴怒，白起率兵攻打赵国的边城，廉颇摇摇头说路途艰远难以施救。
赵奢在地图前驻足良久，转过身对满面忧愁的赵王说道：其道远险峡，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阏与之战，赵奢领兵大败秦国军队，赵王拜赵奢为上卿并赐封马服君，蔺相如冲着廉颇笑了笑，廉颇也朝着赵奢咧开了嘴。
三位上卿，国之重宝。
此后八年时光，草木在枯荣之间交替，河水结成冰又悄然融化，赵国的国力蒸蒸日上，然而年近七旬的廉颇在独自徘徊。
赵王死了，赵奢死了，蔺相如躺在病榻上油尽灯枯，廉颇成为赵国的中流砥柱，稚嫩的战神还在北地奋力成长（见秦岭一白.李牧篇）。
年轻的赵王接收韩国上党，秦王在咸阳城里暴跳如雷，六十万秦军黑云压境般涌向长平，老将廉颇被紧急派去坚守国门。
耗着吧，秦军没饭吃就回家啦。
赵王对廉颇的战略很不满意，嘀咕着这人真是越老越没胆，他喜欢同样年轻气盛的赵括，在演算纸上能灭掉秦国八百回。
年轻人的世界，不是成功就是失败，老年人历经血火得出的均衡值，在他们看来保守有余而冲劲不足，结果吃了瘪也只能骂句老谋深算。
赵王想要的，正是秦国帮他谋划的，在各怀心思的内外煽动之下，赵王忘却了赵奢的临终遗言，派赵括前去接替廉颇的统帅职位。
一着不慎，坑死四十万赵军。
秦相范雎扯住了白起，楚魏两国及时出兵救援，这才保住了摇摇欲坠的邯郸城，破烂摊子总得有人缝缝补补，廉颇默默地收整着残兵败将。
燕国听说赵国濒临倒闭，车轮高的男丁几乎所剩无几，燕王派出两千辆战车南下，这不是送温暖而是趁火打劫来了。
破鼓万人捶，燕国想把赵国往死里锤，反被廉颇带兵围住国都蓟城，吓怂了的燕王割让五座城池，让赵王赶紧把白发老将拽回去。
赵以尉文封廉颇为信平君，为假相国。
廉颇的官爵达到了巅峰，出将入相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兴奋，这位年事已高的悍将老了，或许更希望再有个蔺相如居他之上。
人啊，活的越久往往承受的越多，廉颇双手颤抖着捧起酒碗，烛光下的身影缺失了一半，他仿佛明白蔺相如所说的和氏璧了。
一生辅佐三代赵王，横刀立马挑起忠义无双，廉颇凝视着天边的风云变幻，觉得自己还有力气担当下去，可惜赵国的朝堂已是乌烟瘴气了。
相国郭开，认为廉颇挡到财路了。
新王继位罢免廉颇的兵权，乐乘前往边关办理交接手续，廉颇指着这位燕国降将骂道：我跟你堂兄打配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见秦岭一白.乐毅篇）
廉颇怒了，被挤兑得连退休关怀都没有，他排兵布阵打得乐乘跑回邯郸，他也知道自己打了赵王的脸，赵国自然是没法再呆下去了。
头脑清醒了，心中的天地塌了。
曾经心性狂傲的赵国名将，不得不放低身段逃亡楚魏，列国碍于声望接纳了他，却压根不会重用他，因为廉颇不光老了，而且走哪儿都要求思用赵人。
数年之后，赵国被秦国打得疲于应对，赵王想派人去请廉颇回来，郭开悄声说道：先看看他有没有力气，不然接回来给养老啊。
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访，恰好碰见赵国的使者也来了，当着一个小小使者的面，廉颇硬顶着吃了一斗米，十斤肉，还抄起长枪耍得舞舞生风。
我听见了老人的喘息声，转过头看见了使者面无表情，正在记录表上徐徐写道：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
一白：你看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