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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有关创作杂文之《张宝玺现象》(2)

2021-02-27 09:10阅读:
浩然有关创作杂文之
张宝玺现象
2

一个小说家的苗子培育期应该多长?以往我用自己的实践经历衡量周围的青年朋友。我从一九四九年做起当作家的梦,一九五八年出版第一本小说集,一九五九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算作“好梦成真”,整整用了十年的光阴。跟我同时代的作家,一般比我成熟的时间要早五六年,有的还要早。我之所以晚于别位,因为小时候接受学校正式教育的时间少,做起文学梦之后,我又花了五六年时间补充文化知识。我认为我周围的文学青年应当比我成熟得早,因为他们起码受过中学教育,不必再专门花时间补充基础知识。基于这样的成见,遇到一些搞创作的年轻人,经过三年五载的努力仍不见有起色,我就在心里暗自判定他们“不是这块料”,或者是“小老树”了。张宝玺在十八年前写出《翠绿的秧苗》,经过我很不小的加工才变成铅字,甚至连标题都是我改造的。原来这样的基础,又间隔了十八年,不能不使我对他是否已经变成了成功者,画一个问号。
事实告诉我,张宝玺的确成功了。十八年他圆了作家梦,十八年就是这棵文学小苗成熟的过程,是艺术细胞在他身上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古语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俗话说:“孩子有早长,有晚长的,有苗不愁长。”看来这些哲理名言都须细心体会,重新认识。古来既有“神童”,也有“大器晚成”的。在我看来,张宝玺经历了十八年“苦修行”终于入了文学之门,这本身就是我视野范围内的一个新现象。这个现象启发了我,消解着我的浮躁,更增加了我在三河“文艺绿化”阵地上坚持下来的信心。真的,没有这份时时在加固着的信心,多灾多难多折磨的这五六年,实在不能抗得过去。
这一本小说集《女人和月亮》,代表着张宝玺已经走向成熟的面貌,同时向世人展示了他的风采,紧接着又有一本《鲜花送给你》的小说集出现在读者面前。这本书里的一篇名叫《不会流泪的女人》的中篇小说还没容我去细读,一九九四年初,张宝玺又有长篇小说处女作《爱之梦》被百花文艺出版社推出,
紧接着是第二部长篇小说《野神》问世。一九九五年秋收时节,则是长篇新作《运河恋》送到我的寓所泥土巢。短篇、中篇、长篇,一个接一个的问世,每年都有一部写出来,这对一个业余作家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多产的现象!
多产的现象,出在一个当着县人民政府交通局局长的业余作家身上,更是出乎我意料的现象。
我一向认为,文学艺术的创作功能与组织指挥的领导功能,不能统一在一个人身上。许多有文学才能的人,当了党和政府官员之后,就渐渐无可奈何地停了手中的笔,最后死掉创作的心。这不仅由于他们缺乏了考虑和执笔的时间,更由于两种工作思维方式、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久而久之,必然会此长彼消,造成他们创作功能和兴趣的减退。我甚至绝对地说:做官和搞创作是水火不能相容的,要么就一心一意地当官,要么就一心一意地钻研创作,根本不能两全。
面对张宝玺,我不能不承认这样的现实:他的官越做越“大”,政务和社会关系的应酬越来越繁,而他的创作热情也伴随着越来越高,生产的作品自然就越来越多了。
文学作品是以质取胜的。不因为一个作家写得多读者就抢你的作品看。他们不听任何人指挥,都是挑选好的作品看;你写得不好,他决不会从腰包里掏钱买,偶尔因不知情而误购了思想艺术质量低劣的作品,翻一翻看不下去,就扔下了,以后再不会找你的作品看。如果是这样的作品,写得再多,没有读者看,没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岂不等于白写,等于没写。所以,我主张年轻的习作者,思维活跃,精力充沛,可以多写,在量中求质。因多写就是多实践,实践才能增经验、长本领,才会有不断的进步。但是踏进了文学大门、写了一定数量作品的作者,如果还追求作品的数量,那就不可取了,因为不会有好结果。要是严重到单纯追求数量,粗制滥造,以发表变成印刷品为写作目标,并以此为乐趣为满足的地步,那就更加糟糕,最终的结果等于艺术生命的自杀行为。
这几年我可能害了老年人通常都有的毛病,即对年轻人做事情总不放心。对待张宝玺现象,就常常琢磨:他的作品是否也随着数量增多而艺术水平越来越高?数量的增多与质量的提高是否匹配?
二十多年前我就跟张宝玺说过:你既然投身文学,就要把它当成崇高理想和庄严的事业对待,要有成为大作家、写出流传后世大作品的抱负,给咱们农民争气,为革命增辉。如今看到他的进步和成绩,更加提高了我对他的希望值,他极有可能成为同地生长、同时起步的同代人王梓夫第二,甚至要超过去。他也应有赶上老乡亲老作家刘绍棠的雄心壮志。我以为这决不是妄想和空想,只要方向对,路线走得对,劲头和智慧使用得对,张宝玺肯定能做到。
由于我对张宝玺怀有这样的信心,所以捧起张宝玺的作品也就认真、小心地去对待。我尤其盼望关心张宝玺的朋友们,对张宝玺作品既要实事求是,也要公正。公正得合情合理、恰如其分。不能因产量高就“鞭打快牛”地苛求于他。这样做有利于张宝玺继续健康地成长,有利于农村的“文艺绿化”事业。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点儿把握不住的。于是先到通县让女儿梁春水审阅《运河恋》,又专程到宝坻请张连生审阅《运河恋》。他们都是青年人,比我这个“老家伙”思想新,老套子少,也跟得上时代。而且他们都当过十年以上的中学语文教师,如今一个是县刊的编辑,一个是《苍生文学》的作者,可以说都属于内行人。我请他们帮我拿拿主意。春水对《运河恋》的评价是:思想、内容和在结构上都有些新的探索,青年读者能够看下去。张连生则是很认真地写了篇对《运河恋》基本肯定的读后感。
那么,读者诸君怎么看《运河恋》呢?张宝玺现象可发扬的优点在哪些方面,需弥补修正的不足的东西又是什么?他若再攀个山头,登上新境界,应该做哪些方面的努力?我估计张宝玺跟我一样,会很诚恳地听取众人的高见。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十五日匆匆草于泥土巢

发表在《北京日报》1996514日、《苍生文学》1996年增刊、《运河》1996年第1期、《北京文学》1996年第11期。收入《泥土巢写作散论》。编入中国社会出版社19966月《运河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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