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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王建东的幸福

2020-02-22 04:44阅读:

霏霏细雨刚停一个小时许,因为城市的街道和广场没有蓄水的坑洼之地,也没有大自然保墒的泥土,故此街上仅一个小时便早已没有了湿滑,像是未曾下过雨一般。
街上的人们的脚步再不如此因为天降细雨而脚步匆匆。有的矗在街头或坐在街边的凳子上谈闲天,谈工作,有的适闲地坐在广场的椅子上休息,或不时东张西望,像在等人。
王建东来到街边的花台上坐下,城市的这点设计倒是值得称赞,花台是花台,也是凳子。王建东坐下后听着身后车辆穿梭的声音,看着眼前人们来来去去的身影,他从没如此轻松自在过。因为王建东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他不再担心领导的考核和繁重的目标,他不再害怕下级将会出现纰漏而没法交代。好不容易当了经理,如今却要辞职。都说商场以诚信为本,才发现,在有些环境中,若要正直却发现反而容易绊脚。自从当了领导,他的生活,他的时间更多的被工作剥夺了,天不亮就要想着起床,到了天空黑下来还不见可以回家的迹象,他发现长期如此他的健康也在被糟蹋,他被公司奴役,自己又去奴役自己的下属。
他的职位,不少人垂涎欲滴,拥有的人却弃如敝履。这在他人的眼里叫人费解,或者觉得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王建东想到奋进,却以为是否是别人过分索取,太欲求不满,或者太贪呢?因为人不能总是想着去获得的,也要想着停下或慢下来,在想着获得的同时也要想着生命的质量。工作为了生活,为了生活而只剩工作。可关于理想主义的论调,王建东才懒得去辩驳,生活的累,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不少简单的问题需要消耗我们太多的时间、精力和心情去做无用的解释,尤其是那种野蛮的,对自己有恶意或仇视的,以及思想没有开化或被他人的思想引导着不独立思考的人,再有是除了学校学习没有半点知识和阅读的,你去给他们讲道理,或更自讨败兴。如今他没有了与人的交往,再没有了这一切。
王建东如今虽已有购房的能力,却并没有下手,因为他没有全款的能力,又不想透支或预支自己的未来。安居乐业,安居这样一个简单的基本生存保障却可以耗尽他的半生,甚至大半生。纵使有了属于自己新的家,而新的生活必须他继续无休止的过度的努力才能维系下去。人们并不如官方说的幸福、轻松,都是些慷慨激昂而厚颜无耻的谎言。
三十多岁,没有自己的爱情。曾经自己收入不可观的时候,要么别人看不上自己,要么拥有不过是为了失去。他理解,如是自己是个女儿身,跟着穷小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有翻身的咸鱼,但绝大多数不是努力便能改变的。而如果自己作为老丈人和丈母娘呢?也担忧女儿的未来。理解虽为理解,但仍不影响他继续对爱情的失望。虽然本性上他仍渴望拥有爱情,但实际上他对爱情的势利、虚假感到厌恶。王建东的父母因意外过早辞世,爷爷奶奶如今也都离开了他。他没有了牵挂。那些所谓的其他的亲朋好友,多么不值一提,不过是认识的熟人而已。
雨后,清风迎面拂来,王建东享受着如今他睽别已久的轻松与自由。生活一旦停止就易灭亡,生活是运动着的,这般长久下去当然不是办法,王建东没想过未来如此,好不容易这般松弛下来,也不愿想。未来的生活他不知道,也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他只愿先感受眼前的自在。


五年后王建东离开了他生活的那个熟悉的城市,他不愿再见到熟识的人,他想更自由的过自己的生活,不再有他人的眼光。
他竟成了一个拾荒者,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还有些许的脏臭,但他并不是乞丐,只是拾荒者而已。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困苦。他厌恶相识的人的勾心斗角和恶毒,他对任何人不是女人的攀谈就是物质的攀比觉得无聊。王建东也算是尝到过成功的滋味,他总渴望着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而自己感到满足,如今也品尝过。但那些喧嚣让人疲乏,人性让人觉得复杂得憎恶。在他的外在下,是让人嫌弃的,也会给人以可怜的错觉,然而王建东感到如今的简单、单纯让他感到愉悦,没有了人际关系的猜疑,没有喧嚣,没有了各种繁琐的又不是很有必要的一些琐事的担忧,生活在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他不去逃离,他只是去拥有自己喜欢的生活。实际生活,简单单纯已然变成了乌托邦伊甸园,是一种不切实际。他越发地体会到《海上钢琴师》“1900”的话语和选择。有的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才体会到,有的人致死也没有发现过。当然,不曾懂得,也与懂得的人一般,没有了悲哀,也或许懂得的人才是悲哀的。
他曾经对于身边的人的误解和诋毁会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解释和证明,如今他对这一切已然看淡。苏格拉底、耶稣那样被千古万人拥戴的人尚且被当时的人群起而攻之,甚至剥夺了性命,他算什么?他疑心几千年前的事情,如今时代早已不同,而如今人类是否真的就从根本上得到了进步呢?虽然王建东知道的知识越多了,如今却反而不敢如曾经可以一切事情急速地做出果断的肯定或否决。
因为这个社会仍不够清醒,没有开始思考和具有包容性,所以他知道的他的认识和生活,只会被看作是堕落,是毒害他人价值观的,当然他如今并不在乎这一切。他也当然不是只想着舒服,只是想也有点自己的生活,但在社会的不公的洪流之下,不是完全被吞噬便是完全脱离,绝不可能取其中段。
虽然王建东早已活得不再在乎他人的看法,但没人认识的新的地方毕竟更叫人省心、自在。王建东捡来垃圾堆里有用的废品卖掉,又因为垃圾堆里可再食用的食物还不少,所以往往不少时候,饮食方面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当王建东想去另外的一些地方呆,或许想去一些自己想去的风景名胜之地的时候,他又有了盘缠。曾经当王建东有了什么收货和新的认识,发现了什么美的时候,总想着与他人分享,似乎能更加的得到获得感一般,如今他只要自己知道便能自得其乐,感到幸福。那些看着王建东觉得难过,觉得他可怜的人们,而王建东觉得自己反而过上了那些觉得自己可怜的人们的向往生活,可怜不过是他的外在。
暮秋的夜里,王建东躺在草坪上准备睡觉,看着满天的星斗,如今何处皆可是他的家。下雨的时候,他随便早一个避雨的地方,寒冷的时候他多拿出几件自己捡来的衣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温暖地睡到自然醒。他不必再如曾经一般,恰如一个上了时间的闹钟,到了点必须睡觉或起床,若不,便不能保证自己的工作和休息质量。如今疲惫和有了瞌睡的时候才入睡,他同样睡上八个小时,却比曾经的八个小时候更精神抖擞。
王建东觉得自己真正的拥有了生活和人生。虽然有时那些发达者和权力者瞧见他的样子觉得嫌弃,投以鄙薄的眼神,又因为所谓的市容市貌,也有对他厉声呵斥,或采取强制措施将其驱赶的情况,但如今他反而谐谑地浅笑起来,同时也不用顾忌熟识的人瞧见,颜面上恐是挂不住。一个落魄的人更能认识人类的真面孔。唯一叫人心酸的是,他往往在街头的角落看见那些年轻人有自己爱的人或孩子,他没有,但很快便掠过了。虽然那些幸福的表面隐藏了太多的隐痛,压制了太多的不和睦或矛盾。
王建东像是来到了1900生活的地方,可是他已不在人世,可是当时的船已经炸毁。又像是他正在与1900交谈,终于找到了惺惺相惜的人,于是频频露出和悦地笑。没人懂,也无所谓别人能体会,他自得其乐。
你以为我浪费了时间或青春,或者是你自己浪费了时间和青春。我们成为了相互的不理解和怜悯。




2019712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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