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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菲斯,寻找猫王的蛛丝马迹

2015-01-21 12:28阅读:
在孟菲斯,寻找猫王的蛛丝马迹
猫王的奢华庄园,优雅园的每一个房间都金碧辉煌

1月8号是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80周年诞辰,我们探访了他的故乡孟菲斯,这座流淌着蓝调和摇滚血液的城市,定义了现代音乐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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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稿 张海律 发自孟菲斯 编辑 郑廷鑫 rwzkwenhua@163.com


Blue Moon 每个人都曾搭过他的鬼魂
南方火车站,清晨6点半,天色微明。低矮的宅子沿主街排去,直至还在沉睡的密西西比河。行李箱踏在石板路面的声响,如同不小心碰到一把尘封的布鲁斯吉他。如果担心打搅这座灵魂乐之城的灵魂,又暂无地方落脚,不如钻进车站对面的Arcade餐厅,它总在7点准时醒来。
这是孟菲斯最老的咖啡馆。作为今天的第一个顾客,我当仁不让地坐进了左侧走廊最里面的卡座——猫王曾经的专座。埃尔维斯挂着夏威夷花环,缩在相框里,与辣椒酱、花椒瓶和咖啡糖包一道站在餐桌上。按当地朋友E.J.的推荐,我叫了一份吉士汉堡,这种甜得发腻的大东西,据说也是猫王的最爱——成名后的埃尔维斯,会在深夜带女孩们去孟菲斯的顶级饭店。据其表弟厄尔的回忆,“第二天凌晨回家的路上,他还是会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店门前停车,吃上一个涂着许多奶油的吉士汉堡。”
E.J.是一名音乐制作人,他与圈中好友的合照竟也摆在卡座窗边,作为深受猫王影响的孟菲斯新生代音乐人的代表。此时音箱里传来了那首《蓝色月亮》(Blue Moon),“蓝月亮,你见我独身而立,心无梦想,身无爱情。”
1988年,贾木许拍摄了一部以此曲为名的古怪电影《3 Blue Moons》,内地译作《神秘列车》,其中就有一对日本情侣用扁担挑着拖箱,来孟菲斯追逐各自的偶像——埃尔维斯和卡尔·帕金斯。在这部电影中,一位意大利富婆也曾坐在猫王卡位上,一个中年混混走上前给她讲了个故事:“一次,我开车回孟菲斯,路上招手搭车的很多,他们似乎长得都一样,直至城边,我总算让一个家伙上了车。他的声音震住了我,真的是他,埃尔维斯。他让我将这把梳子递给餐厅里的一个意大利姑娘,那显然是你。”男人胡编着鬼魂故事,“当然,请给我20块快递费。”意大利女人将故事分享给新认识的室友,却立刻被对方顶回:“孟菲斯每个人都搭过猫王的灵魂。”是夜,在廉价的旅馆房间,在广播里的《蓝色月亮》歌声中,她撞见了埃尔维斯。
一个吉士汉堡、一杯咖啡,显然无法让我捱到E.J.起床或是博物馆开门。于是,我拖着行李,继续滑过蓝调吉他琴弦般的大街,经过向马丁·路德·金开枪的窗前,站在Downtown中央广场的埃尔维斯塑像脚下。
他左手持琴,膝盖微倾,双眼望向对街的欧菲姆(Orpheum)剧院,滚动的电子广告牌上预告着近期莱昂纳德·科恩和布莱恩·亚当斯的演出,以及最伟大的孟菲斯之声《百万美元四重唱》(Million Dollar Quartet)。那是猫王和他牛逼的小伙伴们——杰瑞米·李·刘易斯、约翰尼·卡什、卡尔·帕金斯于1956年底合作打造的黄金专辑,如今被改编成音乐剧。
他背对着成就孟菲斯传奇的Beale大街,布鲁斯之父W.C.Handy在此写出第一份发行的布鲁斯曲谱,南方第一位黑人百万富翁Robert R.Church发迹于此,格兰特将军内战时在这里设立联邦军司令部,艾森豪威尔造访过大街多次,马丁·路德·金遇刺前组织游行过这一街区。
“闲暇时间,埃尔维斯最喜欢开车慢慢行驶在Beale大街。酒吧白天不营业,但门前的人行道上总聚集着一些渴望成功的黑人歌手,不停弹奏和演唱。埃尔维斯常把车停在路边,全神贯注地欣赏,有时也会跟着轻轻哼唱。他感受到这条大街的巨大能量,相信自己不会一直当看客,总有一天,也会加入那些歌手和音乐家的行列。”这个休姆斯中学的学生攒了两年,花35美元买下一辆破烂的“普利茅斯”,在大街酒吧里唱了个把月,日后成了猫王。
然而,大街上最受人敬仰的,是一位从未发过唱片、甚至从未登上舞台的老黑人Rudy Williams先生。被尊称为“Beale大街市长”的他,50年来几乎每天都站在这条现代音乐大道上为游客吹奏小号,创造10106天连续演奏的世界纪录。2011年6月的一天,从不离身的小号被搁在了车里,70岁的老Rudy去世了。葬礼当日,Beale大街水泄不通,这是给予一位街头艺人的最高礼遇。
That’s All Right, Mama被剪辑的猫王神话
同样作为田纳西州的音乐重镇,乡村之都纳什维尔有个孩子,曾撰文嘲讽孟菲斯人的蓝调是如何装逼。他们的歌词总是:“今天早上我醒来”,“我有了个好女人,她的脸是镇上最丑的”,“你被卡在阴沟里,无处可逃”,还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门槛,比如,只有成年人才可以玩蓝调,也就是说,如果你杀了人,你的年龄要足够被判去坐电椅;不能穿西装,除非你上了年纪而且睡觉时也不把西装脱掉;那些叫什么 Michelle、Jennifer的人,不管杀了多少人,也不可能唱蓝调!
走到Beale街尽头,两个工装男在路口攀谈,不知他们手里有没有人命、床上有没有丑女人、桌上有没有廉价威士忌、小腿有没有被美洲短尾鳄咬过,不知他们是不是才从蓝调之夜的宿醉里醒来。总之,戴牛仔帽的那个,往南溜达过一个街区,为我打开了摇滚和灵魂乐博物馆的大门。
作为今天的第一个参观者,在雷·查尔斯《我有了个女人》(I got a woman)的歌声中,我一头扎入这段遍布泥土、村路、木屋、农田、留声机、二手车、盲人和酗酒者的灰暗历史中。1920年代,电池收音机出现后,来自南方的苦闷佃农,白人哼唱着乡村和西部,黑人哀怨着蓝调和福音,通过电台冲破着种族隔离的藩篱。典型的乡村音景是:早餐时间,农场新闻和乡村音乐;午餐时间,农场之外的新闻和福音歌;下午,肥皂剧广播;晚上,更多的音乐和故事;周末,来自纳什维尔“大奥普里(Grand Ole Opry)”剧院的现场节目,通过NBC的录播,成为全国性的家庭时间。有收音机的客厅取代了木屋走廊,成为村民集中的地方;广播新闻取代了田间闲话,城市生活开始让人向往。二战后,田纳西、密西西比和阿肯色这3个南方耕作大省的农业人口,从1930年的370万锐减至1969年的96.5万,进城务工人口带来的音乐和文化,意外受到关注,渐渐融合成了灵魂乐和摇滚乐。
在导游的口中,猫王的发迹史也只是一次意外事故。
“1954年1月,19岁的卡车送货员埃尔维斯,花4美元来这里为妈妈的生日录首歌。不久后,棚里的乐队跟他玩了起来,彼此说笑,埃尔维斯突然以布鲁斯的腔调唱起《没关系,妈妈》,贝斯和吉他迅速以乡村乐的方式瞎配,正在捣鼓设备的老板萨姆惊呆了,立即录了下来……摇滚乐诞生了!现在,这位朋友,你正好踩在猫王手持麦克风站立的位置。”
事实上,给妈妈录生日歌和被萨姆电召去录歌之间,隔了半年之久。埃尔维斯原先是想唱首乡村歌曲,却笨拙得不着调,几天后才录下了这首《没关系,妈妈》。而且这是一张电台都没兴趣播出的“土得掉渣的唱片”,在孟菲斯地区的走红,还得感谢萨姆四处求情。
太阳录音室本已成为博物馆多年,直至1984年,成名不久的U2乐队来此沾点前辈灵光,在此录制了专辑《难忘之火》(Unforgettable Fire),鲍勃·迪伦也趁热打铁过来亲吻地面,才重新开放为录音棚。
摇滚离不开第一武器——吉他。孟菲斯既有吉布森这样的世界吉他第一大牌子货厂,也有St. Blues这样的手工定制作坊。太阳录音室对面的这家高级吉他定制店,就曾常年为猫王、埃里克·克莱普顿、Bono等忠实的大牌客户提供服务。创始人 Keckler少年时就发觉自己演奏天赋一般,但动手能力超强,成年后,他的Bluemaster琴身享誉音乐圈。如今,六十多岁的老Keckler重新出山,被IT商人Bryan请回店里,做他最感兴趣的维修工作。他说,“全球经济已经萎靡那么多年也没好转迹象,这让人们不再舍得多买奢侈的定制琴了,有毛病了修修就好,所以,和修车厂一样,我的生意来了。”
Heartbreak Hotel心碎的优雅园
在孟菲斯,罗伯特·约翰逊是一个比猫王更神秘的布鲁斯名字,传闻这个弹得一手烂琴的菜鸟,曾在往东南出城的十字路口,以灵魂和折寿的代价去与魔鬼做交易,消失在密西西比三角洲整整一年。回来后,他技惊四座,拥有了“魔鬼般的弹奏技术”,录了29首歌曲后,也被魔鬼履行了合同——和很多伟大的摇滚乐手一样,死于27岁。
埃尔维斯的吉他技艺远逊于罗伯特·约翰逊,但邂逅了一位生命中的魔鬼——帕克上校。
即便到了肥胖臃肿的没落年岁,决意与上校彻底翻脸的埃尔维斯,还是顾忌被魔鬼抓在手里的把柄——从部队退伍那年,自己与几个未成年少女在床上云雨的几卷录影带。可这已经是性观念最为开放的1970年代。
从密西西比老家的田间小木屋,到孟菲斯贫民区政府援助的公租房,再到康复大道上的中产阶级豪宅,这一家穷人凭着儿子的迅速走红,改变了生活质量。然而真正促使优雅园(Graceland)出现的,却是猫王的疯狂歌迷们。成名后的埃尔维斯,不得不严肃考虑个人安全问题,他得拥有一套一般人不方便靠近的大宅。
1957年春天,这个22岁的年轻人花了10万美元,得到了5.5公顷的这块土地。格拉迪丝很高兴儿子能花几天时间,和自己在全城最高档的商店里挑选家具,可采购刚一结束,埃尔维斯就溜到了别处和女人鬼混。这位溺爱孩子的母亲重又陷入忧郁中。不同的是,如今她能在一座完美的庄园里买醉了。格拉迪丝几乎毁了自己的肝脏,一年半后,她死在了病床上,当时已被征召入伍的埃尔维斯匆匆赶回,见了妈妈最后一面,喃喃自语“是我害死了她”。数日后,他悄悄离开了孟菲斯回到营地,在他内心,这座奢华的优雅园更适合鬼魂居住。
埃尔维斯总在担心自己会变穷,他经常发疯似的在优雅园的后院掘土,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和钞票埋进去,以便某日派上用场。他最终没等到需要救命粮的那天,1977年8月16日,年仅42岁的猫王,因长期服用麻醉品而心力衰竭,倒在了山庄二楼的浴室地板上。
埃尔维斯去世后,山庄每年的维护成本高达50万美元,而留给独生女丽萨·玛丽的遗产仅100万美元。前妻普莉希拉只好聘请策划公司打理,从1982年开放为故居博物馆,仅一个月,就收回成本。若干年后,以每年60万的访问量,成为全美参观人数仅次于白宫的私宅。
除了由23个奢靡房间组成的主体建筑外,在街对面——这条街如今已更名为埃尔维斯·普雷斯利大道,遗产管理部门还聪明地把猫王从小到大集起的数十辆绝版豪车,送入一座汽车博物馆,将带有黄金卫生间的丽萨·玛丽号私人喷气飞机,打造成飞行博物馆,而对他演艺事业至关重要的拉斯维加斯和夏威夷,也在这里分别拥有了独立的展览房间。
和大多数只熟其名的中国人一样,我对猫王也从未真的有过喜好。在抵达沉思园前的最后一间演出服陈列屋,大屏幕上正播出他在拉斯维加斯的个唱,已然臃肿起来的猫王,唱着“温柔爱我,真心爱我,我的美梦已成真”。
萦绕耳边的旋律跟着我来到沉思园,在父亲弗农、母亲格拉迪丝、未能出生就夭折腹中的同胞兄弟耶西,以及埃尔维斯本人的坟冢前,不知怎地,拂过水面的微风竟让我的眼睛干涩起来。
(部分素材来自《埃尔维斯·普雷斯利传》,凯瑟琳·特雷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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