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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鸟

2012-01-12 07:02阅读:

柳叶鸟
小时候,老家的院子很大,八间房子的地基,西靠大路,东临汪塘,墙外汪塘边是一棵棵的杨柳,每年春夏杨柳绿荫如盖,柳条轻垂,漫过院墙,招摇在我家院子里,经常会听到响亮而婉转的鸟叫,忽远忽近,时高时低,感觉分明就在那柳树上,可真要是仰首去寻找,却又很难找的到。这鸟身材娇小,体态轻盈,比麻雀还好动,伴随着悦耳的叫声,它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待一秒,即使只有三两只,你也会觉得满树林是鸟。也许因为它翠绿的身子,宛如柳叶一般的娇小,我们都叫它小柳叶儿。
院子的南边靠墙是母亲栽的一排葡萄,每年满架长的很藤繁叶茂,结满了串串的葡萄,每天一早一晚的时候,在朝霞与夕阳的辉映下,那群柳叶儿都会飞到葡萄架中去觅食,似乎那里是它们天然的餐厅。

和所有的男孩一样,我也喜欢玩弹弓,平日里多打些麻雀什么的,但罕有收获。直到有一年夏天,父亲买了把高压气枪。记得那年的暑假,我和弟弟从早到晚都和气枪泡在了一起,天上的鸟,水里的鱼,地上的癞蛤蟆,什么都是射击的目标。时间不长,几盒铅弹用完,我的枪法就练的不错了,以后,差不多每天都会打到十多只的麻雀


一天傍晚,家里人都还没回来,只剩我无聊的坐在堂屋门槛上,看着那一排茂密的葡萄发呆。这时,一阵悦耳的鸟叫传来,我心下一动,跑到里屋就把气枪拿了出来。早就听大人说过,那柳叶儿机灵的很,即使在树上,听到了它叫声,你也很难找到它在哪里,就别说打下它了。我心里根本就不服气,想试试自己的枪法。为了不惊动小鸟,我不敢靠的太近,在堂屋门前,只找了条凳子来架枪,这样稳一些,架好后,我就开始循声找鸟,终于发现了一个,它在葡萄架里不停地跳来跳去,即使偶尔停下啄食葡萄,也很短暂就又换地方了。可只要锁定它,我也不心急,慢慢的等待合适的机会,当它再次停下啄食的时候,我开了第一枪,很遗憾,没打中,我能听到子弹穿过葡萄叶的声音,也许子弹小速度快,如风儿吹过,居然没有惊动着小鸟,它还在跳来跳去的觅食,当机会再次来临时,我又果断的扣动了扳机,只听噗的一声,小鸟应声而落。我很激动,飞跑过去,一只翠绿的小鸟躺在草丛里,翅膀上羽毛有点凌乱,我捡起它来,放在手掌中,感觉它身子还有点温热,一滴鲜血流到我手掌,染在了翠绿的羽毛上,很是刺眼。躺在我手中,我似乎感到它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她那细细的小爪往后一伸,就彻底死了,我的心也猛的一紧。多可爱的一只小鸟啊,我感到有一点惋惜,但还是把小鸟放在了窗台上,想等家里人来了的时候,我好炫耀一番,我想弟弟看了肯定会很惊讶,这么难打的小鸟都被我打下了。
不多久,弟弟他们陆续回来了,可当我拿来那小鸟炫耀的时候,我听到他们第一句话都是“太可怜了,你怎么把它给打死了”,这时我也有些后悔了“是啊,我也觉的怪可怜,可已经死了,那能咋办”弟弟说“我们把它埋了吧,挺可怜的。”于是,我们就在葡萄架下挖了个小坑,把小鸟埋了下来。弟弟还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时,也像了了一件心事一样,心里踏实了许多。

没有想到,第二天事情却变的更糟糕了。早饭后,爸妈都出去了,只有我和弟弟在家,当我和弟弟正在院子里的饭桌上写作业时,葡萄架上又传来了那熟悉的鸟叫,只是,声音凄厉而不安。这时我发现,葡萄架里有一只柳叶儿在急促跳来跳去,像在寻找什么。弟弟也注意到了,说:“是一对吧,你打死了一只,另一只急了,来找了。”我心里又紧了一下,嘴上却说:“没事的,估计叫一会,累了就会跑的。”
一上午过去了,那只鸟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还是那样的跳来跳去,还是那样的叫,凄厉而不安。这叫声让我心烦意乱,让我后悔不已,连作业也不做不下去。弟弟说:“哥,干脆你把这只也打死算了,省的光在那里叫。”我于是又把气枪拿来,压上铅弹,开始瞄准,当我屏住呼吸,瞄准的时候,那鸟叫的声音却变的异常清晰,我终没有忍心扣动扳机,我想也许累了它真的会走的,我不能再把这只漂亮的小鸟也害了。我于是放空枪打掉子弹,收起了气枪。可直到天黑小鸟一直都没有停下。一整天我都被叫的恍恍惚惚。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期间,我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就用树枝子去驱赶,可它跑一会,就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它能叫多长时间,她吃东西了没有,它不饿吗,我真的很担心起来。就在第三天下午,母亲知道了,对我说:“别管它,明天它就不来了,她会搬家到其它地方的。”
第四天,果然再也没有听到小鸟叫声,我想它是真的搬家了吧,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慢慢地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有一年,和孩子一起到公园门前逛鸟市,孩子忽然想买只小鸟喂养,当我看笼子了那鸟,听那鸟叫的时候,我心里忽然一阵难受,那正是一只柳叶儿,我恍惚一下回到了从前,婉转的叫声变成凄厉和不安。我当时就没有同意孩子买,我说:“这鸟,太难养活了。”其实我知道我是听不得那鸟叫的声音。那悦耳动听鸟叫,却让我心里堵得慌。很多年前,那一连三天的鸟叫,似乎将我一生该听到鸟叫声,都已经听完了。
柳叶鸟
有时我会想,那鸟一定是又累又饿伤痛而死,才不叫的,母亲当时只是安慰我而已。
有时我会想,当时要是不埋那只鸟好了,就放在那里,那么另一只鸟也会死在那里,我就可以把它们埋在一起了。
有时我会想,那年父亲要是没有买那样一支气枪就好了,那样,我可以养一对柳叶儿,整天的听那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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