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博客

转发:小议河清的“西方伪史”论研究兼其它(一)

2024-01-23 20:16阅读:

转发:小议河清的“西方伪史”论研究兼其它(一)
萧然山
近几年看了网上的一些“西方伪史”论文章,了解到(黄)河清教授的一些研究。他写了《言不必称希腊》、《光从中华来》书。有网友拍了几张书的内页。我看了一下,个人观感是,除了详细叙述来自百度百科和一些文献资料的内容,其论证质疑方法似乎是依靠拍脑门的地摊书作者的风格,而不是专业人士的严谨文风(自我感觉实话实说,希望对方勿怪)。当然,这类书读者面向普通大众,通俗一点,是必要的,但是地摊书作者风格还是不大应该。
譬如他对西方就月份的命名评论如下:“…… 月份命名也乱来。有用罗马皇帝凯撒(July)和奥古斯都(August)来命名,也有用拉丁数字命名:septum()配九月,octo()配十月,novem()配十一月,decem(十)配十二月,简直错乱到极点!这种错乱的命名和配置,就好像为了掩盖一场仓促的偷盗。在一件偷来的华美锦袍上仓促套上自己的破衣烂衫,狼狈不堪,正可以证明今天西方的阳
历不是西方人自己发明的。”
这段“散文式”的评论话把我蚌埠住了。这算其论证方式之一吗?
我的解释是:因为两个月份(七月和八月)被冠名给了两位皇帝名,但是数字顺序又不能断(不能跳过去),自然就有“septum()配九月,octo()配十月……”,我认为这没有错乱啊。河清应该变换思维:我们所认为的九月、十月,只是在顺序上是一年的第九、十月,但其实在它那边就是七月和八月,因为两个月份被皇帝名用去了,应该“抹去”那两月,对剩余月份仍然按照连续(拉丁文)数字命名,我认为这很正常,压根谈不上是“仓促套上自己的破衣烂衫,狼狈不堪”。这跟我们写家谱写兄弟排序是差不多的,譬如:某户人家儿子多,老三、老五被过继给了同宗其他长辈,那么剩余的兄弟就应该重新排序,老四就应该叫“老三”,老六就应该叫“老四”了。在河清看来,这是“错乱的命名和配置”,但其实这恰恰是中国的传统习惯。又如,旧时小孩夭折率高,我外婆有两个大儿子夭折,所以第三个儿子就成了老大了,我从小就叫他“大舅舅”(此外,我还有一个小舅舅)。这是众亲戚这么教我的。虽然我一个舅妈有时要纠正我:“对大舅舅,你应该叫三舅舅。”,但是,还是叫“大舅舅”的意见占了上风,大概是因为早夭的舅舅不被算在里面了,这可能是一个习惯或习俗或忌讳什么。所以,按照河清的说法,难道这种称呼上的习惯,也是“错乱配置”,或也叫“在一件华美锦袍上仓促套上自己的破衣烂衫,狼狈不堪”??
所以,对于西方月份的命名,既然七月和八月冠名权用在了两位皇帝身上,但是数字顺序又不能跳跃(不能跳过拉丁文数字七和八),它这个“错乱配置”命名法,就是自然产物了。如果跳过拉丁文数字七和八,novem()配九月,decem(十)配十月,这倒是对两位皇帝“阳奉阴违”。我觉得从月份名,是看不出什么“西方阳历来自偷窃”的。

河清认为法国卢浮宫“断臂的维纳斯”雕像高度涉嫌伪造、这个东西可能是现代的赝品,认为它不可能是西元前150年到130年的实物。他说的理由有四条,但是在我听起来多属于脑门一拍式的隔靴搔痒论证方法(希望河清不要反感我这个说法),如他觉得“断臂的维纳斯”的发现、出土的过程值得怀疑。我认为这不算石锤质疑。但他说的第一条质疑,我觉得值得让我来说说和解答。河清的质疑的意思是(来自司马南的转述):“这个维纳斯雕像是在1820年在爱琴海的一个小岛——米罗岛上发现的。米罗岛非常小,从来没听说过这地方有所谓的古希腊城邦,也不可能有所谓古希腊城邦里边供奉维纳斯级别的神庙。因为岛真的太小了,东西23公里,南北12公里,总共150平方公里。更绝的是这是个火山岛,当初火山爆发把岛中间给炸没了,现在岛的中间是空的。而且岛上大部分是山地,还有一个海拔700米的山峰,形成了悬崖大斜坡,土地面积小,种不了粮食。最要命的是岛上缺水,现在岛上住的人每年要去外地买水、运水。目前岛上只有4000人,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从来没有出现什么繁荣的古希腊文明,更没有其他的遗迹出现,突然间就出现这么一个“断臂的维纳斯”,您说奇怪不奇怪?”
这个质疑法,其实也不算论证,因为这很容易被消解:如果当年有一批雕刻师因为政治观点、文化理念与主流格格不入受到迫害,逃难到这个小岛上来,又会如何呢?举一个类似例子,美国早期电影业的发源地是好莱坞,位于美国和墨西哥荒凉边境。为什么电影业发源地不在大城市,而在荒凉地带?这是因为受到爱迪生的“专利迫害”缘故。爱迪生发明了电影,申请了专利,于是电影老板凡是拍了电影,都要向爱迪生缴纳专利费。这些老板不一定都有钱,逃避缴纳专利费,于是爱迪生派人起诉他们,警察抓捕他们。于是他们就跑到了美国和墨西哥边境上的好莱坞,这里警察管得少,即使真有警察来抓,也便于这些电影老板立即连夜卷起铺盖、肩上扛起电影器材跑到对面的墨西哥。这是好莱坞的来源。荒凉的地方不一定产生不了东西。
其实,希腊这个米罗岛(米洛斯岛)也不是河清说的那么不堪,它那边已经挖出了古罗马时期的剧院遗址和其他城墙遗址。由于岛上本来就产白色半透明大理石(这是目前它的财源),所以该岛上也出土了一些古代艺术品(当然,“西方伪史论”者又会说“这是假的、假的”)。这个岛不算太小,现在该岛是旅游地区,农产品有柑橘、油橄榄、葡萄、大麦等。气温7月和8月最高,夏季平均气温在30摄氏度以上,冬季气温在10摄氏度左右。降雨量冬天多,夏天干燥(地中海气候特点)。它的年均降水量与中国西安差不多(平均600-700毫米),是杭州的年均降水量的60%。对于一个150平方公里的岛,古人的食物没有问题,可以捕捞鱼贝、采食种植野果如柑橘油橄榄葡萄等。
河清认为(由司马南转述)的“最要命的是岛上缺水,现在岛上住的人每年要去外地买水、运水”,这是一个淡水资源、生活饮用水问题,我认为这压根不是一个问题。这可以用我个人经验来解释:在中国农村(如华东省份),一个三四十平方米的屋顶上流下来的雨水,已经够一家四口当饮用水了。在1980年代前后,我们老家农村的饮用水(煮饭烧水)用的是雨水,有的农村人叫其“天落水”,认为这是最干净的水(那时的农民没有“大气污染”的认识。当然,那时工厂也很少)。一户人家(如六人)住宅占地一般120多平方米,用向阳处的半个屋顶,在屋檐边沿搭上接水的槽子(可以用金属或毛竹、木板制成),让屋顶上的雨水流到水缸里面。当时我家四口人用一只水缸,我奶奶与未出嫁的小姑用另一只水缸,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下雨天经常因为水缸中的水太满而溢出来,故而一次普通下雨,即使四只水缸也能被装满(仅用半个屋顶),但是我家没有必要用四只水缸(一缸水,才用完半缸,就遇到下一次下雨了)。米洛斯岛的降雨量虽然只有中国华东地区年降雨量的60%,但是只要稍微多准备一点积雨工具,其雨水已经足够人的生活了。
按照现在的标准,雨水当然是达不到现代卫生标准的,于是在2005年以后,我们老家农村也逐渐村村通上了自来水,喝“天落水”早已成为历史。正如河清所说的“现在米洛斯岛上住的人每年要去外地买水、运水”,这买的当然是纯净水(依照的是现代卫生标准),但要买纯净水,不等于说该岛上的“天落水”不够古代人喝从而导致古人无法在该岛生存。所以,河清的第一条质疑,其实不应该存在。

西方学者认为,阿拉伯数学家花拉子米(约783-850,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人)的数学著作如《代数学》对西方影响很大,花拉子米的数学继承于古希腊、古罗马和印度的数学。花拉子米算是西方的数学老师。而河清呢,直接就说印度数学不存在(建议河清看看《数学史》,这方面的书有很多),他认为花拉子米研究的数学是中国货。他写了几页论述,但是在我看来,他基本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有太多的牵强附会,就因为唐朝某个时期有一个安西都护府曾势及那里……,说花拉子米是地道中国人,花拉子米是“在中国行政管辖与文化熏陶下”长大的,于是花拉子米的一切,都是中国的了。我感觉到,这是一步步的偷换概念,一步步将逻辑滑过去,这是什么论证法?
花拉子米是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地区人。乌兹别克斯坦向西,与土耳其隔了一个里海。土耳其向西,就是地中海与古希腊了。唐朝长安(文化中心)与乌兹别克斯坦之间的距离,近似于乌兹别克斯坦与非洲利比亚(埃及以西)的距离了,这么远!!!从地理上讲,花拉子米受更近距离的古希腊影响大,还是受中国文化中心影响大?对于古人,地理距离往往最影响文化交流,花拉子米当然是受古希腊影响大。况且,历史记载,花拉子米个人向西游历,在巴格达搞研究,去世于巴格达。
波斯帝国(第一波斯帝国,前550-330年;第二波斯帝国,226-650年),势力曾到达现在的以色列、利比亚及东边的巴基斯坦。巴基斯坦与北边的乌兹别克斯坦隔了一个阿富汗。从地域上讲,波斯帝国也到达西域。它想必也册封过西域一些地方。那么,我类比黄教授的说法,难道西域是波斯帝国边疆区域,西域人也在波斯“行政管辖和文化熏陶下” 长大?于是古西域的科技文化就成波斯的了?
花拉子米著作给出了一次方程和二次方程的代数解法。河清认为其大部分内容在中国汉朝《九章算术》中有,言下之意,就是说花拉子米的数学来自《九章算术》或者类似中国数学著作。早期数学,一些民族有一些共同的成果,这不稀奇,但是,花拉子米的《代数学》和《九章算术》其实风格差别还是很大。花拉子米的才是真正的代数学风格,而《九章算术》其实确实是“算术”化风格。在一次方程方面,《九章算术》叫“盈不足术”,虽然在本质上是二元一次方程组的“代数学”问题,实际是一种线性插值法,不太像代数法。至于一元二次方程,历史上是由花拉子米首次给出了一般性的代数解法(这在本质上其实就是现在所知的韦达定理)。对于一元二次方程,古希腊和古中国都有零星的不系统解法,这可能是河清说的花拉子米书的内容多数在《九章算术》中也有出现的原因,但是我认为河清夸大了《九章算术》中的一元二次方程内容,“见风就是雨”,把仅有一点共性的东西理解成是完全相同。
相反,花拉子米的数学中的一些方法,倒与中国宋元时期的一些数学方法相似。但花拉子米是唐朝中后期人,出生时间比宋朝建立要早约180年。花拉子米不可能参考宋元时期的数学,花拉子米的数学内容方法与《九章算术》差异也很大。
科研,是要有一分证据,才说一分话,要做具体内容比对,而不是用边边角角的逻辑,否则一句话“中亚与中国接壤,欧洲受过中亚和阿拉伯影响,于是欧洲的古文化科技都来自中国”就可以所向无敌了。这是地摊书作者的逻辑。

一般来说,现代的学术研究,无论理工农医还是人文社会科学,重要发现首先要发表在期刊,而不是书籍,因为写书出书的门槛很低(著名出版社除外)。期刊论文大多数都是匿名审稿,而写书出书,虽然也有审稿环节,但是审稿者可以是由作者自己寻找。出书的审稿环节不如期刊论文审稿那么严格。在现代,对于学术成果的承认,首推期刊论文。按说,像河清写了几本“西方伪史”论书,怎么着也应该写十几篇期刊论文。查中文期刊,可以看知网。在知网,名叫“黄河清”(在高校、医院和行政部门等工作)且发表论文的在全国有100多位,查到“黄河清 浙江大学”,显示有十篇关于艺术的论文,根据题目看,主要是批判现代西方艺术,似乎没有“西方伪史”论。查外文著作,在google scholar上,查Heqing HuangHe Qing Huang,没有出现与艺术文史类有关论文,自然也没有“西方伪史”论论文(也许google scholar只检索理工农医期刊论文?)。像这种“西方伪史”论,如果要发表,当然首推被知网检索的中文期刊。但是,却检索不到,说明什么?
这类似何新,他也是“西方伪史”论者,自己当政协(类似职位)5年,却从不提有关改革中小学历史课的西方历史内容的提案(只提过增加语文课中的文化自信的提案)。要知道现在的中学历史课本里面有关于古希腊、古罗马内容,比起我们小时候来,增加了。似乎何新不去反对?我们小时候,关于西方古史,讲到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就完了,接下来就是其它册的世界近代史了,从1603年英国女皇伊丽莎白去世、资产阶级革命开始讲起。以至于对于我来说,对欧洲古代史的了解,有一千年的空缺。现在,看我小孩的历史课本,发现对于拜占庭帝国等都介绍得比较详细。
“西方伪史”论者不去正式期刊发表,迷恋于“民科”式的交流,这可能是类似叶公好龙吧,自己知道自己的结论靠谱性如何。也许有人说,这样的研究,在主流期刊难以发表,审稿无法通过。我不这样认为。只要你写得有理有据,总有一款期刊适合你,前提是你的论证必须靠谱。
我看了不少“西方伪史”论者的网上文章,其用的论证手法是一元论思维、单向逻辑,见风就是雨,牵强附会太多。几乎每一条都很容易被反驳。所谓“一元论思维、单向逻辑”,举一个例子,如果某人在2020年在中国某个县城看到牛车、驴车,他就会下结论说我们“在2020年之前,没有火车、高铁、飞机,否则为什么还要使用牛车驴车呢?”没毛病,真没有毛病。

河清教授以法国博物馆馆长德农200多年前埃及狮身人面像画作(旁边没有胡夫大金字塔)为证据,证明埃及金字塔是后人在1809年代(拿破仑到埃及)之后伪造。
我觉得他的逻辑有基本指向问题,他如何证明德农画作上的狮身人面像正是现在那个胡夫大金字塔旁的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它们长相与高度都与现代的狮身人面像完全不同!!现在所见的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高约73.5米,是人身高的40余倍。而黄河清出示的德农画作狮身人面像高只有人身高的七倍(根据画作中站在狮身人面像下的几个人的身高来比对),显然,有几种可能:德农此画只是一座当时存在的其它小狮身像,这座小狮身像现在不存在了,或者,德农用了写意方式画,细节本身失实,因此他的画自然也不能当作黄教授作任何论断的论据。
网上还有河清提供的“以图证史”,放了很多几百年前(如1600-1800年)的欧洲人画的有关埃及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的图片,它们与当今看到的场景很不同(有的金字塔画得尖尖的,有裸女塑像、男子塑像,有的是无“狮身”的人面像,有的人面厚嘴唇,完全不像如今看到的人面),河清用以证明埃及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等是现代伪造的。这个思维多少让我感到蚌埠住了。难道河清认为后来人(拿破仑之后的欧洲人)就是根据这些前人画的图片带着建筑队去埃及施工伪造了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你会否去菲律宾伪造这样的庞然大物,说是菲律宾古人造的,自己还不要署名权,然后来增强中华文化自信,再去忽悠欧洲人?这几百年的大棋下得真是神人手笔啊!如果1800年前没有金字塔等实物,那么这些更早的图片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呢?只能说在拿破仑之前,埃及这些金字塔实物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
那些画作上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与当今实物不同,很容易解释,如画的作者只在现场寥寥几笔、素描了一下,然后回去凭着记忆画完整,自然画起来就在细节上失真,甚至走形。至于出现裸女塑像、男子塑像等,那么可能在几百年前,它们确实是存在过的,只是后来因故消失了。也有的画作,可能是作者本身没有到过埃及,但是听了别人的描述而创作出来的,里面包含了想象和艺术加工。
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是名画,画中的山、树、屋等比例就不真实,虽然有立体感,但是没有用到科学的射影法,景物远近比例尺寸与实际观感相去甚远。当然,中国古代的山水画本来就是写意法。我们不能因为画家凭着记忆去画,画得失真了,于是质疑原物的存在。
关于埃及金字塔的年龄,最可靠的是碳14C14)测龄法。埃及和美国等大学和博物馆的科学家组成的联合项目组在1984年和1995年,取得380多个数据点,使用碳14测定表明,埃及金字塔为公元前2600年左右前造,距今4600年,其中胡夫大金字塔于公元前2589 年—前2504年期间造。1993年早稻田大学对胡夫第二艘太阳船顶部的盖石开孔,对胡夫太阳船进行取样,木材碳14测年结果:“木材样品的C14日期:BC2650-2620(公元前2650-2620年)”。美国古埃及研究协会(AERA)的官方网站(http://www.aeraweb.org/),里面有大量工作年报、报告、学术论文供查阅。

我的更多文章

下载客户端阅读体验更佳

APP专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