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上）
2020-01-14 20:09阅读：
第一部
作者第一版序
就我们这颗行星而言，时间差异和空间差异已不复存在。我们正在迅速逼近人类延伸的最后一个阶段——从技术上模拟意识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创造性的认识过程将会在群体中和在总体上得到延伸，并进入人类社会的一切领域，正像我们的感觉器官和神经系统凭借各种媒介而得以延伸一样。（p4）
在电力时代，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靠技术得到了延伸。它既使我们和全人类密切相关，又使全人类包容于我们身上。我们必然要深度参与自己每一个行动所产生的后果。我们再也不能扮演读书识字的西方人那种超然物外和脱离社会的角色了。（p5）
评述：我们是否可以说，当今世界，再也没有出世的道家？
由于电力使地球缩小，我们这个地球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一切社会功能和政治功能都结合起来，以电的速度产生内爆，这就使人的责任意识大大提高。（p5）
我们的时代渴望整体把握、移情作用和深度意识，这种渴望是电力技术自然而然的附生物。（p6）
评述：“整体把握”已成幻梦。
1.每一种文化、每一个时代都有它喜欢的感知模式和认知模式，所以它都倾向于为每个人、为每件事规定一些受宠的模式。我们时代的标记，是厌恶强加于人的模式。我们突然热心起来，希望万事万物和芸芸众生都完全宣示自己的存在和
个性。在这种崭新的态度中，可以看到一种很深的信仰。这一信仰关注的是世间万物的太和之境。（p6）
作者第二版序
2.用电子时代的话来说，“媒介即信息”的意思是，一种全新的环境被创造出来了。这一新环境的“内容”，是工业时代陈旧的机械化环境。（p11）
3.每一种新技术都创造一种环境，新环境本身常常被视为是腐朽堕落的。但是，新环境能使此前的旧环境转变为一种艺术形式。（p12）
3.1我们激增的技术创造了一整套新环境，所以人们认识到人工技术是“反环境”（anti-environment
or
counter-enviroment）的东西，人工技术给我们提供了感知环境本身的媒介。（p12）
一 媒介即讯息
4.所谓媒介即讯息只不过是说：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或曰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p18）
4.1人的工作的结构改革，是由切割肢解的技术塑造的，这种技术正是机械技术的实质。自动化技术的实质则与之截然相反。正如机器在塑造人际关系中的作用是分割肢解的、集中制的、肤浅的一样，自动化的实质是整体化的、非集中制的、有深度的。（p18）
…任何媒介的内容都是另一种媒介。（p18）
任何媒介或技术的“讯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间事物的尺度变化、速度变化和模式变化。（p18）
5.“媒介即讯息”，因为对人的组合与行为的尺度和形态，媒介正是发挥着塑造和控制的作用。（p19）
6.一事物紧随另一事物出现时，并不能说明任何因果关系。尾随发生的只有变化，岂有他哉。（p22）
印刷术的同一性、连续性和线条性原则，压倒了封建的、口耳相传的社会的纷繁复杂性。（p25）
评述：这句话是否也可以视作麦克卢汉此前思想的延续？
遇见和控制媒介的能力主要在于避免潜在的自恋昏迷状态。为此目的，唯一最有效的办法是懂得以下事实：媒介的魔力在人们接触媒介的瞬间就会产生，正如旋律的魔力在旋律的头几节就会施放出来一样。（p26）
评述：跳出棋局。
7.如果说古时候的罪犯是不遵守传统规范的人，他们不能适应技术的要求，而我们的行为则是遵照相同而连续的模式，那么我们很容易把不顺应传统的人看成是可怜的人。（p28）
8.媒介的影响之所以非常强烈，恰恰是另一种媒介变成了它的“内容”。一部电影的内容是一本小说、一部剧本或一场歌剧。电影这个形式与它的节目内容没有关系。文字或印刷的“内容”是言语，但是读者几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印刷这个媒介形式，也没有意识到言语这个媒介。（p29-30）
9.技术的影响不是发生在意见和观念的层面上，而是要坚定不移、不可抗拒地改变人的感官比率和感知模式。只有能泰然自若地对待技术的人，才是严肃的艺术家，因为他在觉察感知的变化方面够得上专家。（p30）
对媒介影响潜意识的温顺的接受，使媒介成为囚禁其使用者的无墙的监狱。（p32-33）
每一种塑造社会生活的产品，都使社会付出沉重的代价。（p33）
10.一切媒介均是感官的延伸，感官同样是我们身体能量上“固持的电荷”。人的感觉也形成了每个人的知觉和经验。（p33）
二 热媒介和冷媒介
热媒介只延伸一种感觉，具有“高清晰度”…因此，热媒介要求的参与度低；冷媒介要求的参与度高，要求接受者完成的信息多。（p36）
笨重不便、大而无当的媒介比如石头，把纵向的时间黏合起来。它们被用来书写时是很冷的媒介，把许多个时代黏合成一个整体。另一方面，纸却是热媒介，它把横向的空间连成一片，在政治帝国和娱乐帝国里都是如此。（p36-37）
高强度或高清晰度使生活专门化和分割性，这和娱乐业里的情况一致。（p37）
11.任何其他形式的媒介，只要它专门从某一个方面加速信息交换或流通的过程，都会起到分割肢解的作用。（p38）
12.一般情况下，一个复杂的过程要延续很长一段时间。神话是一种过程的收缩和内爆。电力瞬息万里的速度给今天普通的工业和社会行动赋予神话的特点。我们生活在神话之中，但我们的思维依然支离破碎，仅仅在一个平面上展开。（p39）
13.因为没有一种媒介具有孤立的意义和存在，任何一种媒介只有在与其他媒介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实现自己的意义和存在。（p40）
评述：这一论断的使用范围并不仅限于媒介。我们只有在与“他者”的对比之中，才能够发现自己的存在。
关注效应而不是关注意义，是我们这个电力时代的基本变化，因为效应与总体情况相关，而不是和信息运动的单一层面相关。（p40）
14.通过模仿实际生活中火辣辣的场景，游戏可以给这些情景降温。（p45）
14.1由此可见，一种感觉的加温往往会产生催眠的效果，所有感官的降温往往会产生幻觉。（p47）
三 过热媒介的逆转
一切事物在其发展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形式，与其最终呈现的形式截然相反，这是一条古老的原理。对事物演化过程中逆转性能的兴趣，在各种各样的观察中，都是显而易见的；无论在庄重的还是戏谑的观察里，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兴趣。（p49）
评述：这一论断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更多的阅读才能知晓。麦克卢汉的叙述方式与詹金斯的区别很大，不易懂。
机械形式转向瞬息万里的电力形式，这种加速度使外向爆炸逆转为内向爆炸（reverses explosion
into implosion）。（p51）
15.电的作用不是集中化，而是非集中化（electricity
does not centralize, but
decentralizes）。（p51）
16.本章想要说明，任何媒介或结构都存在博尔丁所谓的“断裂界限，即一个系统在此突变为另一个系统的界限，或者说，系统在动态过程中经过这一点后就不再逆转”。（p53）
评述：量变？
在官僚结构和进取精神相互作用下所发生的无穷无尽的逆转和断裂界限，包括这样一个转化点：个人开始为“个人的行动”负责。这是部落集体权威崩溃的时刻。若干世纪以后，当进一步的爆炸和膨胀耗尽了个人行动的力量时，集体的努力又发明了公债的概念，这就使个人私下里为集体的行动承担责任。（p55）
四
小玩意爱好者：麻木性自恋
17.我们常常利用受控制条件下的运动和游戏去创造人为的情景，以抗衡实际生活中的刺激和压力。（p58）
自从印刷术发明以来，人体器官功能相继实现机械化。这样的社会经验太猛烈、刺激性太强，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无法承受这样的经验。很可能正是这样的原因才延伸出一个神经系统的模式。（p60）
18.只挑选一种感官去对付强烈的刺激，只挑选一种延伸的、分离的、“截除的”感觉去用于技术——在一定的意义上说，这就是技术使创造者和使用者麻木的原因。这是因为中枢神经系统要调动全身的麻木反应，去对付专门化刺激的挑战。（p60）
19.任何发明或技术都是人体的延伸或自我截除。这样一种延伸还要求其他的器官和其他的延伸产生新的比率、谋求新的平衡。（p61）
我们观看、使用或感知任何技术形式的延伸时，必然会接受它。听收音机、看书看报时，必然要将这些延伸纳入自己的系统中，必然要经历接踵而至的感知“关闭”或感知位移。正是因为持续不断地接受日常使用的技术，所以在与我们自身这些形象的关系中，我们才进入了潜意识中知觉和麻木的那喀索斯角色。由于不断接受各种技术，我们成了技术的伺服系统。所以，如果要使用技术，人就必然要为技术服务，必然要把自己的延伸当作神祇或小型的宗教来信奉。印第安人成为其独木舟的伺服系统，同样，牛仔成为其所乘之马的伺服系统，行政官员成为其时钟的伺服系统。（p62）
中枢神经系统延伸和暴露之后，我们必须使其麻木，否则我们就必死无疑。因此，这个焦虑和电力媒介的时代又是无意识和冷漠的时代。然而，除此之外，这个时代显然又是认识到无意识的时代。因为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在战略上变得麻木起来，有意识知觉和秩序的任务就迁移到人的物质生活里了，于是人开始意识到，技术是自己身体的延伸。（p63）
20.在电子时代，我们身披全人类，人类就是我们的肌肤。（p64）
五 杂交能量：危险的关系
21.我已经阐明，媒介（即人的延伸）是一种“使事情所以然”的动因，而不是“使人知其然”的动因。（p67）
现在，我们使用的媒介尤其是完美的学校。早在我们想到之前，它们已经被创造出来了。事实上，由于它们处于我们的意识之外，我们想到它们的可能性往往已经被一笔勾销。（p67）
22.实际上，在所有产生巨大能量和变革的大规模的杂交结合中，没有哪一种能超过读写文化和口头文化交会时所释放出来的能量。读写文化赋予人的，是视觉文化代替听觉文化。（p68）
重口头文化者，其内心世界的情绪错综复杂。讲究实际的西方人，为了效率和实用，其内心的复杂情绪早已销蚀殆尽、受到压抑了。（p69）
23.总之一句话，电光的讯息是全盘的变迁。电光是纯粹的信息，限制其转换功能和传递信息功能的内容，是不存在的。（p70）
23.1除了电光之外，一切媒介都成双结对。一种媒介充当另一种媒介的“内容”，使一对媒介的运转机制变得模糊不清。（p71）
各种门类的艺术家总是首先发现，如何使一种媒介去利用或释放出另一种媒介的威力。（p73）
24.媒介作为我们感知的延伸，必然要形成新的比率。不但各种感知会形成新的比率，而且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也形成新的比率。（p71）
25.两种媒介杂交或交会的时刻，是发现真相和给人启示的时刻，由此而产生新的媒介形式，因为两种媒介的相似性使我们停留在两种媒介的边界上。这使我们从自恋和麻木状态中惊醒过来。媒介交会的时刻，是我们从平常的恍惚和麻木状态中获得自由解放的时刻，这种恍惚麻木状态是感知强加在我们身上的。（p75）
评述：更简单点，一句俗语便可以解释这一情况：习惯成自然。
六 作为转换器的媒介
技术是显豁的。因此，转换是将各种形态的知识详细表现出来。所谓“机械化”是将自然加以转换，将我们自己的品性加以转化，将其改变为放大的形式和专门化的形式。（p77）
26.言语是人最早的技术，借此技术人可以用欲擒故纵的办法来把握环境。语词是一种信息检索系统，它可以用高速度覆盖整个环境和经验。语词是复杂的比喻系统和符号系统，它们把经验转化成言语说明的、外化的感觉。它们是一种明白显豁的技术。借助语词把直接的感觉经验转换成有声的语言符号，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刻召唤和找回整个的世界。（p77）
评述：将言语和语词视为技术，这种观点很有洞见。
在这个电力时代，我们发现自己日益转化成信息的形态，日益接近意识的技术延伸。（p77）
评述：这是否在敲响警钟？
27.一切媒介作为人的延伸，都能提供转换事物的新视野和新知觉。（p80）
七 挑战与崩溃：创造力的报复
28.新技术对人的注意力来说犹如催眠曲，新技术的形态关闭了判断和感知的大门。（p83）
迄今为止，没有一种社会对自身的运转机制有过足够的了解，并因此而培养出对抗新延伸和新技术的免疫机制。今天我们开始感到，艺术也许能提供这样的免疫机制。（p85）
评述：这句话能够表明麦克卢汉是一个艺术乐观主义者吗？或者说，是他人文学科的知识背景使他做出了这一判断？
因为在电力时代，再说艺术家走在时代之前就毫无意义了。如果考虑我们能承认技术的前卫本质，那么就可以说，现在的技术同样走在时间的前面。为了防止社会中不必要的破坏，如今的艺术家倾向于离开象牙塔，转入社会的控制塔。正如高等教育不再是虚饰或奢侈，而是电力时代生产和操作设计中绝对需要的设施一样，在塑造、分析和理解电力技术所创造的形态的力量和结构时，艺术家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p86）
29.所谓艺术家在各行各业里都有。无论是科学领域还是人文领域，凡是能把握自己行为的含义，凡是能把握当代新知识含义的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家是具有整体意识的人（The
artist is the man of integral
awareness）。（p86）
技术产生一种迫使人需要它的威力，但是这一威力并不能摆脱技术而独立存在，技术是人体和感官的延伸。（p88）
30.为了完美地适应环境，生物体需要把它的全部能量和生命力集中在一个方向，使它自己处于某种静态的极限。哪怕是环境的轻微变化，也会使适应力完美的生物无法去迎接新的挑战。这就是任何文化里“常规智慧”的代表们所处的困境。他们把安全和地位的全部赌注都押在已经习得的知识这种唯一的形式中，所以革新对他们不是新奇，而是毁灭。（p90）
31.鉴于人们面对挑战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使自己陷入无知无觉的催眠状态，我们可以认为，意志力在维护生存中与智力一样重要。今天，我们要做到信息灵通、见多识广，同样是需要意志力的。（p91）
当一个时代的技术向一个方向突飞猛进时，智慧完全可以召唤一种与之相抗衡的反冲击。本世纪电能的内爆不能用外向爆炸或扩张去对付，但是它可以用非集中化和众多小型中心的灵活性来对付。（p91）
评述：此句之后以大学与学院为例，始终让人感到困惑，难以理解。粉丝群体、知识社区和参与文化与之能否产生关联？
机械化工业的专业分工和市场组织给西方人提出的挑战，是单一裂面（mono-fracture）的制造业的挑战，是每次一丁点地对付一切事物和一切操作过程的挑战。它比罗马奴隶劳动提出的挑战要严重得多。它渗入了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使我们在各个方面、各个领域都非常成功地膨胀了。（p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