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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渊潭的槐花——读汪曾祺散文

2017-02-09 20:22阅读:
玉渊潭的槐花
——谈汪曾祺散文选材的朴实美
“玉渊潭的槐花落了。”
无论几次重读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我总会被这句话深深触动。这是《槐花》的结尾句。涤去了繁复精巧的雕琢之感,濯去了冲动的情感字眼,朴实乃尔,才孕育出了汪散文浑然天成之态。用沈从文先生的话说,这是一种圣境,但这圣境却又不像沈那般构筑于湘西易碎的水波之上,而是从近乎市井琐碎的凡景里萃取而出的,因而更有百年前归有光写琐事时恬淡深情的味道——虽然他的的确确是一位京派散文家。
你真该好好看看汪曾祺选的材究竟是些什么!人——玉渊潭槐花树下暂住的养蜂人、坐在马扎上看大街的老人、乒乒乓乓切菜的大妈们……物——内蒙古豪放的“手把肉”、昆明雨季的菌子、故乡的时鲜野菜、天南地北的茶叶辣椒……事——在西南联大跑警报、在劳改的果园里种葡萄、在沽源对着百种的马铃薯画图谱……凡琐碎处,无一不至,这些真写起来,怕要显得材料支离破碎,但汪老怎怕!他便就写了,写掌故写剪影写四方食事写人间草木,写得洒脱而又有孩子的天真快活气,他在他的散文里很少有连贯的故事,往往是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在作景物速写。他所写的对象——他所描下的万千俗世常景,就是他一切的内容,他也不带老一辈人惯有的说教,虽然许多散文确是在古稀之年写下的。我诚悃地感激他,感激他用散文的形式,像将草莓冻在夏日冰块里一样,将许多可爱真实的人的靥容、许多胡同旧景、水波荡漾清爽地保留下来,让几十年后的我仍能嗅到槐花浓重的香气、昆明牛肝菌、青头菌、鸡枞的滋味,看见防空洞里默默回味情书的联大学生、和斗鸡同食的爱讲逻辑学的金岳霖教授……汪的散文,仅仅凭借这些极朴实的琐碎细节,便有动人之情。
那么恐怕你又该愕然了,诚然如此白描着写,终极意义又于何呢——蒙田也罢、培根也罢,这些散文先贤们不总以《谈真理》、《谈善与性善》为题吗?但仿佛汪从没在他的散文里刻意宣扬过这样的字眼,他总是心平气和,就像是在秋天落满红叶的庭院里与你娓娓赏着景闲谈的老人家。但你却能在无言的秋色里、在老人家时时抿上一口的酽茶气息里浸润到文
字以外的深邃感——这是有人情味的美的体验。汪崇奉的是“滋润”散文观,选材的朴实恰令这种美的体验如水一般自然地注入了几十年后的我的心底。他的散文的终极意义大概是在“滋润”,因而往往在笑谈录音压鸟的种种趣事后,最后会不忘记说——
“我担心画眉忙着学这些声音,会把它自己本来的声音忘了。画眉本来的鸣声是很好听的。让画眉自由地唱它自己的歌吧。”
在写了《闹市闲民》里那个寂寞却恬淡的老大爷后,最后能油然地写——
“这是一个活庄子。”
他是真的带着人情味地在写他的散文,真的有暗泉滋润的味道,因而他的材料饱满、有生气,他放在结尾的短短一两句也有点睛之势,就算不是写真理、写善与性善,也有淳朴的价值体现,甚至,就算只是首句写“玉渊潭洋槐花盛开,像下了一场大雪,白得耀眼。”,也让人感动。
我仍然喜欢最后那句。
玉渊潭的槐花落了。
玉渊潭的槐花——读汪曾祺散文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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