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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叮咚

2018-11-07 15:0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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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叮咚
文|在昔


在故乡之外的那些年，我常常跟那些异乡人说起我的故乡，说起故乡的那一汪泉水。
异乡的黑龙江壮阔辽远，鱼虾丰硕，可在我的心里，却是对故乡的泉水念念不忘，那里有从童年飘过来的甘甜，有渐渐远去银铃般的欢声笑语，有忽近忽远闻之泪目的乡音……我仿佛可以听见，泉水一年四季吹奏在大山里的“叮咚叮咚”声，看见清冽的泉水从布满绿色苔藓的大青石上蜿蜒而下。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一）
彼时，我是他乡的一个异乡人，故乡有我思念的一切。此时，我身处在乡音缭
绕、满目情怀的故乡。那个遥远的异乡成了我归之不去的远方。
第三年的冬天，初雪已落，之后的日子里，阳光一片晴好。一日午后，我搜集出家里仅有的两个水桶，准备和先生驱车前往城市边缘的大山里那汪使我心心念念的山泉水，可还无恙？
冬天里的风吹在脸上没了往昔的戾气，过了那一片熟悉的陵园，前方狭长的山谷里依稀浮现出儿时记忆中的世外桃源。
在我的记忆里，这条悠长的山谷里一直都是住满了人，大小的煤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谷的各处；一年四季小河流水潺潺，绿树倒影之间，鸡鸭成群，狗吠鸟鸣……我以为一直都是这样。
安静——
突如其来的安静，把我们隔绝在喧哗的城市之外。
越往山谷去，越发寂静。我的眼睛搜寻着车窗外面的一切，使劲地联想着与记忆有关的事物。
沿途是一片破败的厂房，门窗锈迹斑斑，这里落满了岁月的痕迹，留下了寂寥的衰败之色。我记忆中的水波倒影，流水人家已全无踪影。多少次的梦回原处，很多年以后，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二）

望着那些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断壁颓垣，我禁不住的喃喃自语：“人呢？这里原来住的那么多的人呢？”
慢慢地，心里被一种怅然填满。此刻，大山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有一片洁白的苇草，在蓝天的衬托下，成了山谷里醒目的一处亮色。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缘故，山谷里杂乱彰显。
途经一处种植蘑菇的棚户区，白色的蘑菇桩在周围散乱一地；对面有几栋破破烂烂的房屋，门前有鸡昂首阔步；前面不远处的蒿子地里，两只野狗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这便是山谷里唯一的生气了！
许是冬天的缘故，没有看见什么鸟从眼前飞过，就是麻雀，都很少见了。倒是城市里的街道上，又恰好是在食品店的门前，麻雀便三五成群的存在。常常看见它们旁若无人的在路边琢食，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与麻雀近在咫尺，仿佛一伸胳膊，便可以把它们手到擒来！
城市里的鸟儿聚集的越来越多，晨起午后，它们排成一遛儿蹲在电线上，看着城市里的日出和日落，与黄昏融为模糊的一体。
或许，鸟儿也是害怕孤独的。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三）

这里多山，山与山之间沟壑纵横，大的山谷小的山谷比比皆是。每一条山谷里，水草丛生，稀有的或者是常见的植物遍布山间野地。一到了春夏，各种的花儿竟相的开放，一时间整个的山头、谷底，色彩绚丽，美不胜收。
谷里到处可见河流，水滩。夏天的时候，整个的大山都是绿的，狭长的幽谷里水色涓涓而流，青草悠悠。水不知道从哪里来，一直蔓延到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深谷里。站在随风摇曳的水草中，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水流的汩汩声。
溪水清澈，拨开每一撮青草，都有水的影子。每一小洼浅水，每一条细小的河流，都清澈见底，看得见碎小的细沙以及洁白圆润的鹅暖石。有很多的小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有黑色的蝌蚪点缀在其中；蜻蜓多的数也数不清，蝴蝶有我们的手掌大……
从山谷尽头流出来的泉水汇织成一个巨大的河流沿着这个最大的山谷奔涌而出。河水常年累月的流淌，使得河床越来越低，与旁边的山路有了两米左右的落差。这条山路，如今铺成了一层薄薄的水泥路，我们此刻正沿着这条水泥路往前奔驰着。
想到了昔日里奔流而涌的河水，而如今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干涸的土地和颓败的荒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河床已经变得几乎和马路一样平行了，推土机运作后的河床露出来一片光秃秃地黄土地。
那条流淌在我童年里的小河，就这样的消失在了眼前。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四）

一直延伸着的水泥路突然而止，前面的土路坑坑洼洼，眼前的山谷变得愈发空旷起来。
上过前面的一个小土坡，那让我心心念念的泉水也就近在眼前了。
过去十五载有余，此时眼前的景象已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依然还在流淌着的山泉水。
远远地，看见前面停了一辆车，待我们停车走近，山泉的旁边还停了一辆小三轮。小三轮的车厢里放了十几个大水桶，有两个空着。一个男的蹲在泉眼处用手扶着水桶，泉水从管子里面欢快地流出来，水花四溅的落进水桶里。他已经来了两个多小时了，来这里接水的人络绎不绝。
一桶水接满了，男人拧紧盖子，看我们只拎了两个小水桶，便笑着说：“接这点儿好干什么呀？来，你们的桶小，你们先来接！”说着，男人把接满了的水桶放进车厢里。
我走近前去，这里原来是一大一小两个水潭，周围的山涧里水流潺潺，大小石缝随处可见，水草，苔藓遍布。儿时的我们就是在这附近的大小岩缝、石洞里，抓到过很多的螃蟹、小鱼和小虾。现今这里一边是三米宽的平台，一边是一个硕大的土坑。原来的水潭不见了，随处裸露着凌乱的碎石块。
土坑上面是那百尺的悬崖峭壁和笔直垂立下来的巍峨大青石。小时候的冬天很冷，这些大青石上便垂挂了无数的冰棱，在太阳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五）

先生把水桶放在泉水下，细长的水流从一节水管里奔涌而出，水花四溅，清凉透彻。
记忆中的泉水是从半山腰里流出来的，在崎岖的山石上蜿蜒而下，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山腰里青苔遍布，水草丛生，偶有小鱼小虾会顺流而下。从半山腰里流下来的水先是溅在一块大青石上，顺势流入山下的水潭，再依次流入旁边紧挨着的小水潭。
水潭的周围有大大小小的青石，或平滑或圆润，散布在水潭的周边。泉水漫过水潭，漫过水草，形成河流缓缓而淌顺势而流。河里草木生情，不止有茂盛的水草，还有肥硕的水芹菜。水芹菜取汁入面，再擀成绿色劲道的长面条，配上调料便是一道绝佳的美味了！
见我对着这山泉水瞧得如此仔细，几个打水的人过来于我说起这山泉水的种种好处。他们各自打开画匣子，说得滔滔不绝，其中一人朝我走近了说：“这水是好呀！你不知道，那些从北京、上海回来的人都专门到这儿来取水吃！咱们吃的那自来水，不行”
我岂能不知道这泉水的好？十几年前，这泉水是周边村子里的重要饮用水源，洗衣吃饭都要靠它，焉不知其珍贵？
他们急于告诉我这泉水好喝，不知我与这泉水已是相看两不忘，知彼是故人！
很快的，就着泉水的话头，他们几个同来打水的人聊在了一起，彼此间说得火热。好像他们对这泉水的孰知度由来已久，说起来滔滔不绝……
我笑而不语。我自知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六）

可是眼前的这泉水已经没有一点儿大自然的样子了。泉眼几经改动，水泥砖头涂抹下，插满了几根长长的管子，管子里的水流向山上的千家万户，造福一方相邻。
此时我站在这儿，就像远方的一位来客。
或许可以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我的记忆可以跟着倒退，眼前会浮现出童年时母亲跪在上面搓洗衣服的样子。
夏天，这里风景如画，数不清的植物遍布整个山野，它们枝枝曼曼，像一把匍匐的巨伞。人们用扁担挑着衣服陆续的来到泉水边，慢慢地，两个水潭边就围满了人。各自挑选一块青石放在腿下，面前再放上一块，便是绝佳的搓衣板了！泉眼下放上一个水盆，人们和睦有序的交换使用，洗出来的衣服直接晾晒在山坡以及路旁的树枝野草上，不一会儿，山坡就五颜六色的了！来晚了的人，便没有洗衣的地方了，只好在一边陪着大伙儿唠起家常，耐心地等待着。
泉水边每天都是热闹的，人们的说笑声和水流的哗哗声响成一片，各种素的荤的段子信手拈来！有的段子听着实在少儿不宜，我们就去旁边的石缝里抓螃蟹，人手一个木棍，不放过每一个大小石缝，挨个地趴在地上用棍子掏弄着，抓来的小螃蟹就放在一个罐头瓶里。抓螃蟹不是为了吃，多半是玩腻了就随手丢弃了！
有时候会跑到分流的小山谷里去捉蜻蜓，捞蝌蚪。曾经亲眼看见自己装在瓶子里的蝌蚪由一条尾巴变成三条腿的怪物，吓得再也不养蝌蚪玩了！
玩的累了、渴了，就跑到泉水下面，仰着脸“咕嘟咕嘟”喝上一气，清甜的泉水滑进嗓子里带来甘之若怡般的享受。喝饱了，用手背擦一擦嘴，挑一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把双脚泡在水里，水底的小石子按摩着小脚心，涌动的水流下，白白的脚丫若隐若现……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七）

冬天飘着鹅毛大雪的时候，我和母亲也来河里洗衣服。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泉水是温的，这是母亲说的话。我现在依然记得寒冬腊月把手放进水潭里刺骨的寒冷，没有感觉到母亲所说的温暖，冬天泉水不结冰倒是真的！于是，我的眼前时常晃过母亲那一双冻的通红的手。
每到年关将至，泉水边洗衣服的人便络绎不绝。冬天里的严寒早已随着人们的热情洋溢而消失殆尽！
家乡的泉水吐纳着天真地秀，流动着生命的意蕴。它的一年四季都是五彩斑斓的，因为有了那些可爱勤劳的女人们，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活色生香的！
最早村民们还没有吃水井的时候，山泉水是人们的生命之泉，一年四季，人们都往返于挑水的山路上。吃水对于生活而言，无疑是沉重的。而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山泉水也引进了千家万户，足不出屋，就可以喝到甜甜的山泉水。每次回了父母家，都觉得山泉水泡出来的茶更是香气四溢，沁入肺腑！
能与泉水之甜相媲美的便是儿时天上飘落的雪花。冬天大山里的小路被皑皑白雪覆盖，挑水不便，母亲便拿来大盆，小心翼翼地把屋顶上的积雪收集起来，放在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雪花是甜的，煮出来的水也是甜的。
冬天里的雪解了燃眉之急，也恰恰说明了人们吃水的辛苦。时至今日，母亲依然节俭，一水一物，都看得格外珍贵。于是，节约用水，就成了母亲时常告诫我们的口头弹。
“妈妈，这是矿泉水吗？是不是甜的？”儿子这样问我。未等我来得及回答，他走到泉水旁，一边说：“让我尝尝，看是不是甜的！”一边欲伸出手去，试图接一点儿泉水到手心里。
泉里驻乐趣，观中生紫烟。我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和身边的那一群小伙伴。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八）

和那几位接水的陌生人告别后，我们拎着水桶走过几米远的土路，把水桶放进车厢里。此时天空一片碧蓝，万里无云，阳光刺的人有点儿睁不开眼！
儿子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我来到一条被荒草掩盖的小路前。
这条小路顺着陡峭的山坡蜿蜒而上，十几年前，它的路面还是光洁瓷实的，路边开满了野花，长满了野果。我记得小路的每一个拐角处；记得草丛里的蚂蚱花间飞舞着的蝴蝶；记得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气喘吁吁地跟在母亲的身后；记得走累了坐下歇脚的每一处地方……
这条小路，被人们走了无数遍，现在它依稀还可辨认，却已满目苍夷。踏着小路去追寻儿时的梦，却发现有的地方已经无路可走。小路目睹了人间悲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回归了大自然，它被雨水浇灌，任草的枝枝曼曼自身上繁衍……慢慢地，小路便于大山融为了一体。
冬天的山谷视野开阔，空气怡人，路旁站立的酸枣树与之背后苍茫的大山似是一幅山水画，静默中，等待着又一年的春暖花开，暗香疏影！
春夏秋冬，孜孜不倦流淌着的泉水是这大山里的主人。它目送着昔日的人们渐行渐远，它默默地守候在这里，一吐芳华峰峦叠嶂因此变得风景如画，清波倒影间的秀丽江山亦是告诉人们：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2017.12.26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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