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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

2017-09-03 13:10阅读:
1965年六十七岁的埃舍尔在接受希尔弗瑟姆文化奖时说道,中学里我的算术和代数一直很差。我很难理解那些抽象的符号。立体几何稍微好一些。它能激发我的想象。但是我也从来没有在这个科目表现出色过。即使如此,埃舍尔的充满想象的绘画迷住了无数多的数学家和科学家。
莫里茨·埃舍尔(Maurits C. Escher)(图一)1898年出生时他的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老埃舍尔是荷兰杰出的,富有成就而备受尊重的土木工程师。曾被授予爵士头衔。他对五个儿子(尤其最小的莫里茨)非常宠爱。他给了埃舍尔在他热爱的绘画上自由发展的空间,提供了毫无保留的支持和帮助。这一切都记载在老埃舍尔的日记里。埃舍尔从小体弱多病,学习上也不敢恭维。高中还留了一级。但他有两个好朋友一起自由地讨论文学和艺术。埃舍尔的父母本想让他进代尔夫特高等技术学院学建筑。只是埃舍尔高中毕业考试多门功课不及格。一年后又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补考,埃舍尔只好于1919年去哈莱姆的建筑和装饰艺术学院接受建筑科的预前训练。埃舍尔从这里开始他的绘画生涯。尤其是在木刻版画上,埃舍尔通过黑白图景展示他的艺术想像和创作。
1922年埃舍尔开始多番云游西班牙,意大利等南欧地中海地区。沿途埃舍尔不断地写生,素描,再绘制成木刻石刻铜板各样的版画。1924年埃舍尔回荷兰举办了个人画展。同一年埃舍尔在意大利遇见了终身伴侣。他实在是太迷恋意大利的风光风情,就在罗马居住下来作为据点,再巡游各地。埃舍尔绘制了许多风景版画。《卡斯特罗沃瓦》就是其中的一幅(图二)。在借用圣经故事的《通天塔》里,埃舍尔尝试从不同的视角来展示透视效果(
图三)。这种方式被运用到将来的绘画中。墨索里尼在台上推行法西斯主义。埃舍尔最终于1935年离开意大利搬到瑞士。两年后因为不适应瑞士的气候和昂贵的生活花销搬到比利时。1936年后埃舍尔不再出外旅游采景。他的风格也彻底改变,形成后人知道的埃舍尔。
此时的埃舍尔正对镶嵌画和平面拼图感兴趣。他的二哥是大学地质矿物系的教授,向他推荐一些晶体学的书作参考。埃舍尔对平面的周期性拼图有他独特的见解,写下了四十多页的笔记。他的新风格从《蜕变》系列版画开始(图四)。画左边的白灰黑色的飞鸟逐渐化为类似岩石的几何图形,再逐渐展开出一个倚山而建的城庄。最后伸出来的桥堡又化入一个棋盘。堡(正式名称为车)本来是国际象棋的棋子。整幅画是一道虚实变幻的意识流。有人把埃舍尔类比于超现实主义。但他清晰的构图更多是周密思维的结果。
1941年埃舍尔回到祖国荷兰,一直居住到他去世。《骑士》是他一幅典型的拼图版画(图五)。整排相向而行的骑士对列布满整个平面空间。拼图的基础是简单的正方点格。但埃舍尔的线画在分划空间时构勒出图像而创作出艺术生命。埃舍尔在友人通信中提到杨振宁给他写信,想用《骑士》作为他的新书《基本粒子》的封面,请求绘图作者的许可。杨振宁喜爱这幅画,正因为它体现了量子场论里优美的对称性。杨振宁已经提出著名的杨-米尔斯场论。在这本小书出版时,对称破缺机制的发现让这个场论的物理意义显现出来,进而成为现代物理基本粒子标准模型的基石。
而《爬行动物》更加生动(图六)。画面中心是一个画板上的白灰黑的蜥蜴拼图。蜥蜴神奇地从平面图里爬出来,爬过书本,三角板,正十面体,和一个文具篮,最后再爬进平面拼图。在现代的广告和电脑绘画里,这种虚实组合对照的手法屡见不鲜。但在埃舍尔的时代这无疑是一次创举。年轻的埃舍尔在意大利旅行时曾饶有兴趣地观察记录了两个蜥蜴交配的全过程。蜥蜴和其他爬行类动物一直是埃舍尔绘画的主题。
很多人想弄懂埃舍尔绘画的玄机。数学教师恩斯特曾写文章,将埃舍尔的绘画分类讨论。除了平面构图,埃舍尔另有许多的版画描绘立体空间的物景。埃舍尔自己也曾撰文阐述。埃舍尔认为人类的视觉感知是平面的。外界景象无论远近投影在视网膜上。但是人们会本能地将平面影相作立体的解释。埃舍尔的绘画正是欺骗这种本能,让人的视觉意识产生出似是而非的错觉。
《高与低》这幅画分上下两部份共同描写一个楼庭的景象(图七)。坐在楼梯的孩童和倚在窗口的另一个孩童正在对视交谈。上下部份各又不同的视角和透视聚焦。基里科运用这种多点透视技法来营造悬虑和孤独。而埃舍尔更多的是想说明感知意识会因为视角变动而不同。《高与低》中间转折衔接处的景物变得扭曲,像是通过凹镜的造影。整幅画透露出埃舍尔制造梦幻空间的精致手法。
同样的视角对比出现在《凸与凹》(图八)。但这幅图里还有另一套视幻对比。它可以分为三部份。左右两边图景较确定。左边视角从上向下。一个男子由梯子爬上平台。他面对一个空亭。另一个男子在亭脚边打瞌睡。这个亭子正对的凸边有一个凹槽。右边视角由下朝上。一个男子正从梯子爬上一个空房间。房间正对的远角镶嵌一个柱子。而画中间的景象让人非常迷惑。取决于视角,我们对它的感知会完成不一样。平台可能是天顶。凹槽的墙边可能是墙角的立柱。埃舍尔再一次用他的黑白构图欺骗了观者的视觉。
埃舍尔又如此逼真地描绘了一个无法实现的《观景楼》(图九)。两个正在凭栏眺望的男人女子代表观景楼一层和二层的坐向,相对拧了九十度。八根立柱相互参差地连接这两层楼。正要上楼的人和正在爬梯的人似乎在强调这个观景楼的真实性。楼脚的看守和底层被关的囚犯又似乎暗喻坦然自若的画家本人和困惑的观众。
《瀑布》里的中心主题是这个两三折回由近至远的水渠(图十)。绘画中纵深维度的透视投影在平面上只能是由下向上的垂直方向。埃舍尔再鬼使神差地将水渠上下连接起来。这种彭罗斯三角构图让水渠折回到前景。水流奔落下来,驱动水车,完成一个无法实现的不息循环。埃舍尔不忘记在水塔上装饰他喜爱的星形几何立体。
《科学美国人》的专栏作家加德纳一直保持和埃舍尔的通信,曾在期刊上专门介绍诠释他的绘画作品。埃舍尔有时就直接地将数学概念进行直观的阐述,比如这幅《红蚁》(图十一)。蚂蚁爬行在莫比乌斯带上。它会从一面爬到另一面,再回到原点。有趣的费曼曾聊起他的故事。一次他的中学甜心阿琳正在发愁,因为她的老师要求学生就凡事都有两面为题写作文。费曼说这讲的不对。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莫比乌斯带就只有一面。他找了一个纸条,一头拧过一百八十度,再和另一头粘起来,做了一个莫比乌斯带。第二天阿琳很高兴地带着纸条到学校去和老师理论。
埃舍尔的创作一直延续到晚年。这幅1969年的《蛇》似乎是他最后一幅木刻版画(图十二)。画里真实灵动的蛇和抽象的几何圆环交织一起。对称图案具有极强的装饰性。同时埃舍尔精心安排图形向中心和边缘的延展,构成一个有限空间和无穷圆形环结序列的对比。我想着埃舍尔是一个用头脑创作的画家。他用理性的思考和方式来挑战人的感性,但无撩拨起人的感情。他画中的迷幻只是迷幻,没有基里科的孤独,没有恩斯特的恐惧,没有马格里特的情调,没有达利的怪异和惊讶,也没有夏加尔的忧愁和欢喜。我不希望有一天理性能掌控人的情感。
像他父亲一样,埃舍尔也获得爵士头衔。埃舍尔的一生没有太多的故事。回到荷兰后的三十年的日子里他大多住在巴伦。埃舍尔身体不好,最后的日子在医院度过。1972年三月底的一个早上大儿子乔治像往常一样陪他聊了些话,说些玩笑。午饭后乔治回医院见到护士,知道父亲已经过世了。乔治想着那些在一起的日子结束了。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一:莫里茨·埃舍尔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二:《卡斯特罗沃瓦》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三:《通天塔》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四:《蜕变》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五:《骑士》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六:《爬行动物》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七:《高与低》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八:《凸与凹》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九:《观景楼》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十:《瀑布》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十一:《红蚁》
《编织梦幻的人·埃舍尔篇》图十二:《蛇》
(注:图片取自网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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