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十年祭

（一）
清明，阳光轻拍了一下
绿叶的脆嫩小手掌
一颗露珠从掌心滑落
滴在你的墓碑上
好像是多年未揩干的泪
（二）
那晚我露营在山顶
星光闪烁
躺在坚硬的山体上
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
（三）
十年，世事如落花
随流水流走
而你的离去，像一枚钉子
钉在我生命的骨骼里
每次摸它
就疼
（四）
十年，母亲还躺在病床上
那是你放不下的另一条命
你离世的深夜，她无法到你身边
我只能替她为你目送
与你生离死别
（五）
一生中，你闪躲过战乱的子弹
逃脱过灾荒的饥饿
但有些命你躲不过
你女儿的忽然离世
割掉了你的后半生
（六）
你十六岁时就失去了双亲
往后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支撑起来的
我不敢想象
（七）
我的少年绑在你的命运上
你的命运绑在家乡的田野上
当你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淖里挣扎
我紧跟身后
分明听到你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至今
我还没有抹掉少年的泥泞
那是你的背影
（八）
你用尽全力搭桥铺路
把我推出了泥淖
推进了那座知识的殿堂
我回头凝望家乡
忘不掉你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
（九）
你走过的路，你牵我走过
你未走的路，我替你跋涉
我是我，也是另一个你
在延续
生命就这样汇成了河流
（十）
又是清明，花在落，流水依旧
流水在吟唱着你喜欢的越剧
四月是一个残忍的季节
春要走，伴随着落红无数……
牧童作于2022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