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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别来无恙

2023-11-27 18:18阅读:
故乡,别来无恙
——读冉令香散文集《蓝岸》
云栖
面对故乡,那个孕育我们生命的乡土、乡情,没人翻过去便不再相忆。这个冬日下午,阳光斑驳地在客厅里游荡。冉令香的鱼池村,鱼池村里的父母高堂、儿时伙伴、香邻旧事、砖瓦巷陌、风物家什也洇浸光线里,浮光万点,一路高蹈,高过了千山万水,是为《蓝岸》。
当代中国的乡村叙事正在发生着内在的巨大变化,在现代思潮中,和冉令香一样从乡村走向城市的一代人,对城市建设的抗拒对乡村伦理的反思形成一种很拧巴的感情,自己既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却再也回不去乡村。在散文集《蓝岸》中这种情感呈现出迷茫、批判而又无法割舍的现代性思考。她试图关怀乡村里一切的风物价值,又在不断的人事消亡中忧伤不已,站在城市的灯火辉煌中,一遍遍打捞乡村生活的质朴与本真。
《庭草衔风》里母亲怀揣一颗草心,任雨来风去,依然迎着阳光欢悦地面向生活。十五辍学,拉开生活的大幕,上山锄草,下河挑水。母亲的单薄模样被生活反淘洗。忽一日,年老体病,短发灰白。熬煮的日子怎么也这么不禁过呢?冉令香以母亲草命初始,到草药迷漫的生活,以沉静踏实的笔锋剖解草木之辛缔结的无数乡村母亲简单艰涩的一生。草是母亲的另一种姿态,是生命的另一种传承。夜半静读时,清苦滋味长,冉令香凝视流年里母亲的疲惫与敦厚,潸然泪下。
小时候的她早已熟谙镢头、锄头与土地的砍砍杀杀。田间辛劳,看大自然的生死轮回,让简陋的日子有了绵绵不尽的力道。《蓝岸》是儿时童稚的远眺,是儿时对父母的仰望,是求学路上的跋涉之光。回望蒲公英似的母亲,老松树似的父亲,儿女们有父母如岸的守护,才能在那样清贫的乡野里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沿着铁路行走》是冉令香开往人生春天的列车,小学、中学、中专、大学,一路开呀,开呀,叮当哐啷,消减迷茫,坚定信念,鱼池村的小站是
天梯,更是追寻生命意义的开始。远方,还有更远方,虽远而必至。
被草木催发的文学之心,被山野吹动的文学之思,从此在冉令香的笔下徐徐展开。
回忆总会打碎沉默。
《老石墙的耳旁风》是李奶奶的空寂之亡,是母亲与邻里的鸡毛蒜皮,是孙二婶的孤身果敢,而这一切都终将风过无痕,只留老石墙一身颓圮,但于作者,何尝不是一种哲思,动人心肠。回乡情怯,鱼池街的风、鱼池街的石、六百余年的光阴掩于岁月,古道烟尘归于寂静。泰山之西新街赫然,时代变迁让人怦然。这世上总有一处,可让人乐活,我想那一定是故乡。复垦项目的发展点亮农人心中的宏伟蓝图。然,谁是这田园长久的坚守者?农耕时代的远去何尝不是历史洪流下的一处独殇?逝去的石墙、胡同、大戏,如同瘸五叔一生零散的凄冷,如同董姥爷讲不完的乡村故事,不复遗存,只留一截柔软遁入时光深处。
冉令香擅长将任何一人一物嵌入故乡的背景中,让读者动心动性。《收藏脚印的石阁》中,早婚的青儿一生为儿女所累,最有主见的穗儿一生奋斗却早早病亡,水根的爱情夭折于迷信……然万物生灭,四季更替,儿时伙伴最后散佚无踪,唯留一抹幽思绵绵不绝。
《樱桃红了》,84岁五儿一女的老太太摔得太不是时候。生存和尽孝成为两难。养儿防老,有一种悲剧却是一个老人可以养活十个儿女,而十个儿女养不活一个老人。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这是一种感性的美,更需要责任、认知和能力的加持。关于老人的医药治疗之争让深夜丢失安宁。中国的养老问题,从古至今都无解。讨价还价,你推我拒,言词激愤,全无半点人味儿。冉令香想起熟知的88岁的东院三婶,决绝走上不归路的凄惨。樱桃红了,那果实鲜红欲滴如长大的儿女,但哺育他们的人哪,却丢失了人生最后的体面。《老阳儿》里冉令香的柔软触角延伸到城市里,北墙根儿老阳儿下的老范、老周、铁算盘、行动迟缓的老妇人……城市里的空巢老人、留守老人,这些老棉袄们为儿女散尽余温,成了一把被嚼得没味的甘蔗,淡了,忘了。社会变革带来的家庭结构重建,巨大的生存压力,让老龄化的中国上演了一幕幕悲剧。这是乡野之殇,社会之殇,人性之殇——正如火遍全网的那篇文章所说:“我于昨晚去世,走时心如止水。”
饮着霜,还是要坚韧的活着。意外摔伤的冉令香在病体中体悟着生命洒满阳光的一面。和流浪猫的交集、对趴儿狗的怜爱、自我的重塑、邻里的日常……从万物的角度重新审视这烟火人间,看萍姐的重生、超越心灵涅槃的同事,她懂得了人生不管经历过什么,都要展眉以对,“历经坎坷,接受并默默消解,再去滋养生活,赋予生活最丰饶的包浆”。
冉令香用自己文字撑起一片湛蓝的天空,重述故乡(长居之地都是故乡,那么城市与乡村皆是故乡)别来无恙的心愿,铺展开生的智慧、活的本质、修的境界、舍与得的生活哲学。
2023.11.25 11:41初稿
故乡,别来无恙
云栖,本名张翠云(又名络烟儿),吉林省德惠市人。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作品》《散文诗》《西部作家》《陕西文学》等,入选《吉林文评》《吉林文学作品年选》《中国青年作家年鉴》《东三省诗歌年鉴》等多个年度选本,荣获2021年《鄱阳湖文学》年度创作奖(小说类)、《作品》杂志社2021年评刊银奖等奖项。现任职德惠市某乡村小学。
故乡,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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