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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八哥之于刘克刚与绘画的双重寓意

2009-10-30 11:47阅读:
紫藤八哥之于刘克刚与绘画的双重寓意(一)
——读刘克刚绘画札记
天涯刀客
刘克刚先生于20095月以九十二岁高龄离开了人世。刘老身体一向很好,每日作画课徒,喂鸟打麻将,精神气色都很好,本可以多活许多年,却因小恙而仙逝,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刘老有两次艺术的春天,一次是年轻时学成回乡不久,1942年在自贡沙湾三圣桥举办个人画展,引起轰动效应,一百多幅展品全部售罄,但作品多已无从查考。再一次就是他的晚年,可谓“人画俱老”声誉直上,作品供不应求。今得到一册《国画家刘克刚研究》,又目睹了不少原作,感叹于刘老艺术长青的魅力,现将我读刘老绘画的体会叙述于后。

19173,刘克刚出生在威远县石牛寨一户殷富人家从小受家庭影响喜爱书画,他的祖父、父亲喜爱书法,外祖母、舅舅爱好书画。他的远房叔爷刘君悫是原国民党财政部长徐戡的秘书、著名书法家,曾在刘家住过半年,辅导刘克刚书法。刘克刚岁时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
书法家。他的二哥喜欢养鸟,养有许多八哥,受其影响,刘克刚也自小喜欢八哥,画八哥,在著名画家张绍龄指导下专攻花鸟画。刘克刚17岁时考入由冯健吴创办的有黄宾虹、张晴风等执教的东方美专学习,与同学石鲁(冯健吴之弟,原名冯亚衡)被誉为东美二杰当时,画的八哥在美专已是有口皆碑。后转入重庆西南美专,专习中国画1937年毕业
少年时候的爱好与梦想,将会影响人的一生。刘克刚少年得到张绍龄的指导,从此,花鸟画就伴随了他一生。西方心理学家认为,人的一生都是在为童年的梦想而奋斗,或者,即使没有为童年梦想奋斗,也在潜意识中受到影响,到晚年最终要返回到原点,这也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返老还童”。更何况刘老先生一生都只着力于绘画和八哥,为着自己的爱好不懈地挥毫作画,这就使得他的生命没有被浪费。到了晚年,不但画八哥,还养八哥,全身心融入到他的八哥情结之中——水滴石穿,最终造就了“蜀中刘八哥”。

刘老的紫藤八哥讲究“美”,对那种乱头粗服一路的他多不取,我认真读了他的画,他的绘画都是从传统中汲取营养,没有杜撰的“创造”,他的成就都是从传统中化出的。我将他的八哥同任伯年、齐白石等几位画家比较了一下。
任伯年的八哥:工笔、写意、工兼写,多红眼睛,活泼,姿态各异,有飞翔,着彩,多鹌鹑形,羽毛笔法细腻复杂,表情多,是“贵族型八哥”。
齐白石的八哥:大写意,浓淡相间,极少焦墨,姿态较活泼,着彩,不飞,多鸡形(尤以站立者为似),少表情(或中性),是“中庸八哥”。
潘天寿的八哥:大写意,浓淡相间,多用焦墨,姿态较多着彩,形体较大多鹰嘴鸭,眼露“鹰光”,有表情(或中性),是霸气的八哥”。
李苦禅的八哥:大写意,以焦墨为主,姿态略少,极少着彩,不飞,鹰嘴,鹰形(近八大),大眼睛(几乎占头的二分之一),作审视状,具有“苦”味,是“思想者八哥”。
王雪涛的八哥:大写意接近小写意,浓淡相间,红眼睛,很活泼,姿态各异,有飞翔,着彩,形体较写实,表情丰富,是“喜庆八哥”。
刘克刚的八哥:大写意接近小写意,浓淡相间,活泼,姿态各异,多群鸟,有飞翔,形体较写实,笔更简练——形体近雪涛,笔意近白石,表情丰富,是“欢乐八哥”(八哥画中的石头极似潘天寿。荷花极似王雪涛。)。
花鸟画中,就八哥而言,现在能看到的八哥画资料(我能看到的),白石以前的画家画得不多,青藤、石涛、虚谷少,八大山人、任伯年略多,近现代画家亦不多。惟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王雪涛他们,画了大量的八哥,为花鸟画创造和积累了丰富的“八哥语汇”。当然,刘克刚先生没有前几位画家的成就大和影响大,但刘克刚与前几位的八哥又有所不同,从前面分析比较来看,王、刘更讲究形似,在形似中求神似,至达到神形兼备——两人都从小写意中化出。两人的情趣意致相近,均是喜庆欢乐的。而刘与前几位比较起来,更多群鸟,更为热闹,在《国画家刘克刚研究》一书中,共收刘84幅画,其中八哥画就有39幅,而单鸟的只有三幅,三幅中有两幅都活泼有致(封面就是其中一幅),另一幅缩颈卧石上,作休息状,衬以蕉叶、疏梅,色彩淡雅,亦无凄苦象。我所看到的“刘八哥”均是喜庆欢乐的,没有一幅是忧愁痛苦的,这是一个值得注意和思考的现象: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烦恼愁苦和失意抱怨,不可能没有不同想法和思考追问。可是,刘老并没有将这些诉求于艺术,他所面对的宣纸、用柔毫渲染的,就只有一面:和谐!
刘克刚先生在六十岁前画的八哥基本上是小写意,退休后开始尝试大写意,到了晚年则已炉火纯青了。
就藤萝八哥的题材而言,紫藤的色彩鲜艳、形态柔和,一般用于表达喜悦;八哥由于其逗人喜爱和饲养的大众化,一般也是用于表达喜悦(此是一般而言)。二者同时入画且大量创作的,前人集中不多,任伯年、李苦禅较齐白石少,王雪涛较多,但他们的藤萝均是为衬八哥而存在,且藤蔓不多,近树形。刘克刚则是紫藤、八哥双重,紫藤甚或为主。尤其是紫藤的“写法”超越了前人,使之更为丰富。长期以来,刘老对紫藤八哥反复“涂抹”,着力尤甚,对紫藤八哥有自己独到的认识、体会和创意。他对“紫藤八哥”的用笔、墨色、构图有精到的研究,这自然就与别人的画法有了明显的区别,使人耳目一新。在生活中他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以冲淡、平和、喜悦、宽厚的心态来对待世间的一切,从而在自己的艺术实践和时代变革中找到了一个恰当的中介,使自己的艺术表达极好地融入到现实中,受到大众的欢迎。他的《紫云当面化龙蛇》(《国画家刘克刚研究》P37)的一幅紫藤八哥画,以构图、笔墨、布白的精美,成为其典型代表作之一:藤蔓的穿插缠绕、盘曲扭捩和阿娜多姿,表达出旺盛的生命力量,藤叶和花穗的明艳又显示出生命的喜悦,构图饱满大胆,上四分之三布满藤、叶,下四分之一留空,两只八哥站立在飞扬流畅的藤尾,像休止符号戛然而止。其紫藤的飞扬勃郁,表达出他艺术才思的汪洋恣肆,而八哥的精致又恰好地遏制了他的创作激情不致过分地泛滥,显示出了他的艺术掌控能力。
紫藤八哥的色彩、构图、笔墨,无一不体现出欢快的情趣和鲜活的生命意识。过去,花鸟画长期被称为“写生画”,它的鲜活的生命正是“写生”所赋予的。《宣和画谱》云:“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至于鹤之轩昂,鹰隼之击搏,杨柳梧桐之扶疏风流,乔松、古柏之岁寒磊落,展张于图绘,有以兴起人之意者,率能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中国古代画论类编》)画家借花鸟虫草、山石树木通过艺术手法(比兴)达到与人的精神同构——“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的目的。
中国绘画的“布白”一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既是绘画理念,又是绘画技巧,古人所谓“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意到笔不到”、“计白当墨”。与西画用颜料将画布完全覆盖截然不同,中国画的空白,既是一种体面、空间关系,也是一种“想象”关系,即所谓“黑白为天下式”的哲学理念。黑白、虚实、疏密、详略、藏露、掩映……既是艺术技巧,又是艺术理念,更体现了中国哲学对立统一、阴阳转化的思想。从绘画效果上来看,由于画家把对象抽象为线条、墨像、类色,在空白、空间中展开,形成一种节奏而又统一的空间,使绘画又具有了音乐性。刘克刚先生的画就有非常强的音乐性,这是与他掌控“布白”的能力有相当关系的。

花鸟画是最能淋漓尽致地表达画家思想情感和精神寄托的。自然界的花鸟鱼虫,本身不具备“社会意义”、“价值取向”,但画家却通过类比,赋予了自然物象以“意义”。“类比”是一种隐喻方式,即逻辑思维中的“前逻辑思维”,以相似性作比较——“相似即同一”,运用在艺术实践中,就如中国诗歌的“赋、比、兴手段,缘物寄情,托物言志一样所以,花鸟画往往关乎人事,画家不是为了描绘花鸟鱼虫而描绘花鸟鱼虫,不是为了摹写自然,而是紧紧抓住花鸟虫草的生命力各不相同的特性与人们生活际、思想情感联系起来,通过“类比”,寄寓作者独特的感受。因而我们在刘克刚先生的八哥中看到了欢乐和谐的生活,看到了“笑八哥”。《易经》上说:“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是中国绘画的哲学根源之一。“类”用之于中国绘画,是其创作思维的核心之一,与西画的重要区别。由于“类”,所以国画求“似”,西方花鸟画(主要是静物画)求“真”。西画一笔一笔累积出来,国画“一笔不易”,所谓“下笔成珍,挥毫可范”。虽然二者都注重心灵与自然的沟通,但中国画却注重画家的人生修养,或者说绘画是画家完成人生修炼的结果;西画则注重画的“图像意义”。所以我们从刘克刚先生的绘画中看得出他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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