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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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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阳初动处 万物未生时
——咏冬至古诗词赏析（三）
川 雪


冬至，在古代又称为“亚岁”，在北宋时期都城开封以此节为重。据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十记载：“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北宋诗人王安石的《
冬至》，描写了北宋都城开封冬至日的过节景象：
都城开博路，佳节一阳生。
喜见儿童色，欢传市井声。
幽闲亦聚集，珍丽各携擎。
却忆他年事，关商闭不行。
这是北宋诗人王安石的一首冬至诗。
都城开封，广开博路，佳节冬至，一阳复生。古人认为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每年到了冬至日，阴气尽，阳气升，故而说“佳节一阳生。”
在开封，为了庆祝“佳节一阳生”的到来，无论贫富，人们纷纷上街置办新衣，街巷因此热闹起来，商贾之声此起彼伏，一如年节那般隆重。
走上街头，开心见到儿童们灿烂的笑脸，欢乐传来市井的嘈杂声、叫卖声、交谈声。一个“喜”字，可作全诗诗眼，亦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儿童的欢笑声，商贩的叫卖声，都在喜庆的节日氛围里交织着。
安详文雅的妇女们亦聚集一处挑选物品，珍奇艳丽的物品各自提着或举着。宋代提倡女子做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看《清明上河图》中女子在轿子里偷掀帘子往外看的情形，就知道了。只有遇到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等重大节日才可以抛头露面。冬至日也是可以的，所以才会出现妇女们一起上街挑选物品的情形。这从侧面交代了冬至节日的隆重与特殊。
诗人却在此时回忆他年那些旧事，关闭贩卖行商不让人们出行。这是侧面写“生逢盛世的喜悦”。翻开历史，太平光景并不算多，尤其是战火纷飞的冬至日，又怎能出现当下繁盛的情景呢？抚今追昔，诗人由衷感慨生活在太平盛世的幸福与庆幸。
王安石的这首冬至诗，仿佛是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另一种诗意呈现，它展现出东京开封的繁华与热闹，也表达了人们对于冬至日的喜爱与向往，是描写冬至节日的佳作。

北宋诗人邵雍的《冬至吟》，将《易经》中《复》卦的智慧与冬至节气结合起来，阐释了冬至蕴含的深刻道理：

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
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
此方如不信，更请问庖牺。
这是宋代诗人邵雍的一首冬至节气诗。这首诗将《易经》中《复》卦的智慧与冬至结合起来，让人在读诗的时候，明白冬至蕴藏的深刻道理，属于一首深入浅出的冬至诠释诗。
首联“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意思是，冬至是子月一半的时候，宇宙万物到了一个不属于动态也不是静态的时刻。
上句的“子”，是指“子月”，即农历十一月。冬至处于农历十一月半。
下句的“天心”，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一种思想或概念。道家称《易经》为“天心”，它代表了生命的本相，并意味着生命过程中的某种静止或平衡状态。“无改移”三字，描述了冬至时节的特定时刻，此时太阳的位置相对固定，与天地之间的阴阳变化规律相对应。
颔联“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说的是冬至带给人类以新的希望。“一阳初动处”，说的是《易经》之《复》卦，一个初九阳爻初动，以上其余五爻皆是阴爻，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阳爻，一切都有了希望。《复》卦，也就有了“一阳生”之说。所以，《易经》之《复》卦，其实说的就是“冬至一阳生”这个事情。
“万物未生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走到了冬至节气，万物尚未长成，正处于萌发阶段，蓄势待发。此时不宜大动，应静待时机。所以，此时处于“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的万物闭藏阶段。这两句意思是说，冬至时，一根阳爻初生，大地上的万物还未复苏，一切都处于未生之时。
颈联“玄酒味方淡，大音声正希”，“玄酒”，古代祭礼中用的淡薄的酒。“大音”，至大之音，不辨宫商，犹如无声。也就是“大音希声”。两句是说，“冬至一阳生”，可比喻造酒，刚有一点酒味，但是还很淡。也可比喻要演奏大音，只有稀少的声音。这两句正是对于颔联“一阳初动处”的承接与阐述。
尾联“此方如不信，更请问庖牺”，意思是，此时此刻，如果还不相信“我”所说的，那就去问问像伏羲氏一样熟悉祭祀仪式的人吧。伏羲氏，教民佃渔畜牧，始画八卦，造书契。因养牺牲，以充庖厨，故有“庖牺”之说。这里以庖牺为喻，表示请问熟悉祭祀仪式的人，进一步验证他所述的冬至景象和寓意。
这首《冬至吟》，深入浅出，形象生动，诠释了什么是“冬至一阳生”，并给人们捎来无限生机与智慧。天心不移，至此又生，周而复始，万象更新，一切都孕育在希望之中。

当天下人都沉浸在冬至日的快乐之中时，南宋诗人张炜却理性地看待这一天。他的《冬至》诗，说明道法自然，许多大道，就蕴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

冷笑书云上鲁台，乖祥俱向眼中猜。

阴逢剥处自阳复，否到极时须泰来。

霜剪草茸寒欲断，日烘梅粉暖全开。

吾侬唤作寻常事，坐看儿童拜节回。

这是南宋诗人张炜的一首冬至节气诗。这首诗最绝妙之处在于诗人的心态。当天下人都沉浸在冬至日的快乐之中，只有诗人却理性地看待这一天。许多大道，就蕴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道法自然，才是冬至告诉诗人最宝贵的道理。

首联“冷笑书云上鲁台，乖祥俱向眼中猜”，意思是说，冷眼笑话那些冬至日登上高台装神弄鬼的人，吉祥和不吉祥全凭他们自己去猜。其实，大道至简，吉凶与否，早就藏在《易经》的变化中。

上句的“冷笑”二字是为关键，他不是笑《易经》，而是笑那些装神弄鬼的人。“书云”，指古代观察天象以占吉凶，并加以记录。“鲁台”，指湖北黄陂的望鲁台。典故出自北宋理学家程颢、程颐。他俩生于黄陂，年幼时尊崇鲁国孔子，便于山上驻台东望，故称此地为“望鲁台”。

下句的“乖”字，据《序卦传》之《睽》卦解释：“睽，乖也。”睽，是事与愿违的意思。占此卦多不吉利。“祥”，对应《易经》中的《泰》卦，有“三祥卦”、“三阳开泰”之说。在古代人眼里，“阳”与“祥、羊”同音，后来又有人用作“三祥开泰”。占此卦非常吉利。

颔联“阴逢剥处自阳复，否到极时须泰来”，讲《易经》的具体妙处。第一句是阴剥阳复，第二句是否极泰来。前一卦讲《剥》卦，后一卦讲泰卦。阴气到了极盛的时候，阳气也就升起了。事情到了不好的时候自然会转好。

颈联“霜剪草茸寒欲断，日烘梅粉暖全开”，意思是，严霜如同剪刀，剪掉了毛茸茸的细草，天气特别寒冷。太阳暖烘烘的，照得梅花全都开放了。前一句说严霜寒冷，百草凋零，后一句说太阳温暖，梅花全开。以百草畏寒，来烘托梅花凌寒，独自盛开。一冷一暖，一落一开，一去一来，一往一新，之中包含了《易经》“生生不息”的道理，又道出了“冬至一阳生”的微妙转变的道理。

尾联“吾侬唤作寻常事，坐看儿童拜节回”，“我”把冬至节看作寻常的日子，坐看儿童们热热闹闹地拜节归来。草枯梅花开，四季流转，生生不息，人应该学习大自然，把每天都过好，而不必等到节日来临再去想人生修行的事情。

纵览全诗，理性颇多，心境悠然，以一颗寻常心看待季节变化，热爱生活中的每一个日子，是为冬至诗中的佳作。

冬至，好似冬日岁月里的一笔微妙转折，玉律声中，又报新阳，迎接春节、盼望新春的节日氛围也变得日渐浓厚起来。南宋词人程垓的《一剪梅·冬至》，表现了冬至节安处现状、喜迎新阳的心情：
斗转参横一夜霜。玉律声中，又报新阳。起来无绪赋行藏。只喜人间，一线添长。
 帘幕垂垂月半廊。节物心情，都付椒觞。年华渐晚鬓毛苍。身外功名，休苦思量。
这是南宋词人程垓的一首冬至词。
上片“斗转参横一夜霜。玉律声中，又报新阳”，这三句是说，北斗转向，参星横斜，又是一夜寒霜降临。十二律管，律当黄钟，葭灰飞动，一阳始生，又来传报冬至的来临。
冬至到了，天气会发生变化，渐渐变得寒冷，霜降也渐浓，特别是古代的律管，也会发生“葭灰飞动”的现象，但是最值得欢喜的是，阳气也开始萌动了，诗人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大好。
“起来无绪赋行藏。只喜人间，一线添长”，这三句是说，早上起来，没有情绪，正可抒发行藏用舍之道。只是喜欢这人世间，日影又添长了一线。
“行藏”，即“行藏之道”，冬天讲究闭藏，蛰伏。此时，天气严寒，不妨“早卧晚起，必待日光”。要懂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jí）夺”。而这一年没有实现的志向，也就不要去想了，等待明年春天，重新出发，此时的心情应该保持“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的状态。
一个“喜”字，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也表达了词人对于冬至到来的欢喜之情。
“一线添长”，出自《岁时记》：“魏晋间宫中以红线量日影，冬至后日影添长一线。”这是冬至最典型的特征，俗话说“见了冬至面，一天长一线”，冬至以后，白天渐渐变长，黑夜渐渐变短。
下片“帘幕垂垂月半廊。节物心情，都付椒觞”，这三句是说，帘幕低垂，月儿照亮了半个长廊。若要问冬至时令的心情，不如尽情饮一杯椒浆酒吧。
冬至这一天，诗人帘幕低垂，闭门在家，饮酒赋诗，直至月照半廊。“节物心情”，词人没有明说，却用一句“都付椒觞”对付过去，给我们留了一个想象的空间，也为末尾抒情埋下了伏笔。
“年华渐晚鬓毛苍。身外功名，休苦思量”，末三句是说，年华似水，渐渐老去，两鬓也早已苍白。功名利禄，皆身外之物，又何必苦苦思量呢？
“休苦”二字，与上文“喜”相呼应，道出了人生苦短，年华易老，浮生若梦，应及时行乐的豁达心态。到了年终岁末，不管这一年过得怎样，都应该整理好心情，迎接春节的到来，放下过去，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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