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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2013-09-07 19:37阅读:
如果不是一场关于园林的讲座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想我绝不会在5年后来写这篇关于扬州的游记。
当年的我不过是个匆匆的游客,哪个景点有名往哪杀,哪个地方漂亮就在哪留念。也许,是面试落败影响了心情;也许,是先去过苏州再看扬州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也许,是见不得东圈门车水马龙破坏了那一份古意;又也许,是不忿为隋炀帝政绩添上污名多过英名的大运河只有窄窄一段。总之在我的笔记里,扬州只得到了了“风景平平”的偏颇评价。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扬州画舫录》有云:“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市肆胜,扬州以园亭胜”,当年竟有眼不识金镶玉。
拿个园来说,那时只知园主爱竹而取此名,对于园中布景巧思却未得要领,连它是以“四季假山”闻名都不知道,实在惭愧。下面这张照片原是冲着“个园”二字留念,而今才觉自己当时身在春山中。“春山艳冶而如笑”,园主在绿竹间立笋石,喻意竹笋成林,正是春生之景。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都说“夏山苍翠而如滴”,初见时虽不知其名,也觉一阵清爽扑面。夏山以太湖石层叠而成,秀木掩映再倒影水中,绿意盎然。中国人自古就爱赏玩石头,玩出文化、名声最大的石头,叫做玉,古人云:“玉,石之美者。”而品评湖石,也早有标准,五个字:瘦、透、漏、皱、丑。
在夏山,有块湖石可谓天下第一丑——你看画面靠右1/3处的湖石,岂非就是一个“丑”字?“天下三分明月夜,无赖二分是扬州”,这块石又何尝不似一个“月”字?一块顽石,争相合影的人不少,但终不及园主有心。
夏山除了湖石难得,还有板桥手书难得。说到扬州,扬州八怪无人不知,八怪中名声最大的郑板桥给湖石上方亭子的写了个匾额,只有两个字“鹤亭”。乍看并无异处,然却别有深意。虽说我们看得挺顺眼,但古人写字顺序可不是从左到右,郑板桥这颠倒顺序的题字是巧用了亭旁的松树,以景入题,成就“松鹤延年”之意。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夏凉转入秋,接下来该是秋山。“秋山明净而如妆”,由黄山石构成,这种石块本多诸色,山间又种红枫,更添秋意。整座山山势较高,面积也较大,山体分中、西、南三座,有“江南园林之最”的美誉。山体峻峭凌云,中峰高耸奇险,下有石屋,可容十几人,内设石桌、石凳、石床,通风良好,四季干燥,颇具生活意趣。如果没记错,这其中还有一块石板,每年桂花落时会掉落其上,花香四溢;而雨水则会淌过石板流走,取的是落花流水之意。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最后这张照片,是一面墙的正反面。朋友那一侧已回到春山,我这一侧是冬山。“冬山惨淡而如睡”,产于安徽的宣石被用来表现岁暮天寒。宣石又称雪石,因含有石英而状似积雪未消。此外南墙上开四行圆孔,利用狭巷高墙的气流变化所产生的北风呼啸的效果,渲染了冬天大风雪的气氛。当时不曾留意,下次再去定要认真聆听一番。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江南园林向来胜在“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园艺高巧的工匠不少,但真正能够出类拔萃的却取决于园主人境界。个园四山一过,便是四季一轮,师法自然,不愧为妙道之境。
再说何园,当年旧主何芷舠给这里取的名字颇有诗意,叫做“寄啸山庄”。我去之时,只知它“晚清第一名园”头衔,胜在中西合璧别有风情,却不知道此处已独占了四个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廊、天下第一窗、天下第一山、天下第一亭;更不知道最出名的两处妙景分别是贴壁假山和片山石房。
说来也怪,虽然当年对这些妙处一无所知,也没锲而不舍地蹭解说,瞎逛之余还能留下这些照片,不知是否证明我与这些园子有缘而非附庸风雅呢?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江山风月,闲者便是主人。还记得一场时雨洗刷焦躁后,我对扬州的第一份好感便来自何园。虽懵然无知,依旧饶有兴致的攀爬假山,于接风、近月二亭赏景,过读书楼、骑马楼,看窗外绿肥红瘦,还觉得陆放翁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正是应景。现在想来,当初能幸免雨天狼狈,还多亏了何园长长的复道回廊。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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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西园以水池居中,池中央便是水心亭了,这座水心亭是中国仅有的水中戏亭,专供园主人观赏戏曲、歌舞和纳凉赏景之用。听导游说《红楼梦》、《还珠格格》等一百多部影视剧皆是取景于此。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我记得玉绣楼是因庭院中央种植玉兰和绣球二树得名,好似古人凡事都爱讲个寓意。去讲座时听得江南大户人家有个习俗,生了个男娃就在院里栽一株金桂,喜得千金就种一棵玉兰,名曰“金玉满堂”。
再有就是记得,江浙(一说绍兴)人家生了女儿,等孩子满月时,会选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内,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招待亲朋客人,这酒便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女儿红”;若哪家女儿未及出嫁便夭折,这酒也要挖出来,未及年份的女儿红便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花雕”,乃是花朵凋零之意。若这黄酒是酿来等儿子高中宴饮,又不一样,名叫“状元红”。一坛子酒,古人也能弄出这么多名字,真是有心。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关于扬州,本不喜不烦。一场讲座听下来觉得之前白去一趟,翻看旧照却又惊喜的发现,亭台楼阁一草一木印象颇深,大都还能和听来的对上号,也算是温习了一把。剩下遗憾最大的,便是没有留意片石山房。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据清钱泳《履园丛话》卷二十载:片石山房内“二厅之间,湫以方池。池上有太湖石山子一座,高五六丈,甚奇峭,相传为石涛和尚手笔”。片石山房作为苦瓜和尚留在人间的叠石孤本,于1989年复修,门楣上的“片石山房”额系移用石涛墨迹。此园既是方外之人设计,自然少不了禅境。
其一,在东北湖山脚下的水潭中,阳光穿过假山凿出的小洞在水面形成了一轮白日明月。模糊记得雨天之故我并未得见,故而没什么印象。月色日夜长留,明月何止二分在扬州?
其二,相对的西边廊壁,嵌了一面大镜字,镜中映花,与水月遥遥相望,暗藏着镜花水月的偈语。
其三,琴棋书画。山房内,琴非琴,伯牙既已绝弦,何如泉水天籁音?棋局残,一截木桩为盘,有道是“松下无人一局残,空山松子落棋盘,神仙更有神仙著,千古输赢下不完”。书虽不在,书房依旧,其实便有藏书万卷,无人翻阅也是枉然。最妙的应当是画,不悬屋内,却在窗外。有框无窗,一眼望去奇石屹立、细竹摇曳,且随时辰季节变换,一幅石竹图生机流转。
以上三种未有影像作证,网上搜图虽然容易,但我想待再去时弥补这个遗憾。
关于扬州,曾经嫌弃它一进城“淮左名都”的牌坊,嫌弃它为了两首诗折腾出了“二分明月”“烟花三月”两个节日,如此计较,也不过是遗憾它也媚了俗而已。我曾希望它是诗词里的扬州,但我忘了它不是一座遗迹。既然这座城还活着,难免会有改变。不再苛求时,才能安心欣赏它本来的魅力。
大明寺、瘦西湖,那年烟雨迷蒙,行色匆匆,未登的五亭桥,未留心的风景,再见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还是以姜夔的《扬州慢》做结语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都道江南好,我复忆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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