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不需要拯救，但需要健康的氛围和秩序。
2023-08-04 15:20阅读：
最近几年的研讨会，诗歌节以及刊物的诗歌话题栏目都在不约而同地探讨同一个话题，就是怎么拯救中国诗歌的弱势或绝境，事实上这都是些杞人忧天的无效话题。诗歌发乎于人性，然后为人性服务，这便是天经地义的道，根本不需要有人去拯救它，只要人性不灭，诗歌便不会消亡，即使作协、诗歌协会、官刊、诗歌奖等等全部取消了，诗歌也死不了，没准诗歌的质地、品相反而更加优良。但若将现代诗的复兴与古诗词曾经的辉煌扯到一起，那就永远扯不清了，或者说按这个标准现代诗永远也谈不上振兴，永远也不会繁荣，因为古诗词是封建社会科举考试的必修科目，现代新诗再怎么兴盛也无法达到能改变人生命运的程度。若达不到此种效果，便认为诗歌是绝境或低谷，那这种“绝境”可能便是永远的“绝境”了，因此，这个参照物只能是记忆中的海市蜃楼，与现代诗歌的现实毫无关系。那么，针对当下诗歌如此低迷的生态环境，我们就该不闻不问吗？听之任之吗？当然不是！尽管现代诗歌的存在境遇与科举时代的古诗词无法同日而语，但它也应该有健康发展的氛围与秩序，它虽然不能像古代文人那样靠诗歌获得颜如玉与黄金屋，但它却像随风潜入夜的微微细雨那样默默滋润着人类的灵魂世界，没有了诗歌，人类的精神世界将沦为干旱的沙漠，和那些人工智能孵化出的机器人消弭界限。
氛围——自媒体取代不了论坛的争鸣效应。
尽管现代诗歌自“朦胧诗”之后逐渐走向下坡路，但真正被称作低谷、绝境却是最近十几年的事，在此之前虽然人气也逐渐低迷，关注度越来越低，却远未到达要淡出当代民众视野的程度，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有千万个诗歌论坛存在，不同风格的诗人分别集中在不同的“诗歌阵地”，每一块小“诗歌阵地”都发出了“诗人共同体”的声音，有这种声音存在，诗歌健康发展的氛围便存在。但随着乐趣园树形论坛的关闭，诗人被迫都回到了自媒体时代，先是博客、微博的兴起，然后是微信、公众号的遍地开花，不可否认，这其中的确有少部分诗人通过自媒体获得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但整体上跟诗歌论坛的效应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大部分诗人进入了静悄悄的无名时代。首先，各种诗歌观点的碰撞机会消失了，诗人们都躲在自己的小黑屋里当博主、号主了，那么，各种流派的诞生与发展，各种观点的争鸣与碰撞便自然不复存在了。毫无疑问，这对还处在
摸索期的中国新诗是极端不利的，诗歌的真理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需要一代代人的实践与纠错，需要不同风格诗人的相互探讨与激辩，然后才能在这种靠争鸣得来的共识上再进一步，在否定之否定中走向成熟。其次，这种“包产到户”式的自媒体这对于年轻诗人的被发现与成长也是极端不利的，众所周知，每一代年轻诗人都需要吸收前一代诗人的实践成果才能快速成长，同时也需要适时听取不同意见来修正自己，才不至于走弯路，很显然相对比较封闭的自媒体是无法实现这一点的，大部分无名诗人的自媒体都是无人问津的，朋友圈那几个人面还是窄。
世界上任何一门艺术的成长与发展，都需要一个相对比较活跃的氛围为基础，就像能产生浪花和旋涡的活水才能源远流长那样，当前的诗坛如同闻一多先生当年形容的那样，属于劲风也吹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一潭，所以才让一些杞人忧天者发出了“诗歌是否已死”的疑问。有人也许会说，现在诗坛也不寂寞啊，前有梨花体、白云体，后有秀华体、浅浅体，不也让很多“诗评人”忙得不亦乐乎嘛。其实，这些噱头与诗歌毫无关系，甚至只起反作用。因为这些人并非真正的诗人，放在诗人堆里连个三四流都沾不上，至于那些参与者也并非真正的诗歌爱好者，只是些花边新闻感冒者罢了。
毫无疑问，相对于诗歌的健康发展，诗歌自媒体发出的声音还是太小了，这个时代的诗歌爱好者根本听不见，仅可解决写作者的寂寞罢了，甚至这个“寂寞”也只是表面化的，骨子里的寂寞仍旧触及不到。而且这些自媒体的经营者又是企业化的，与经济效益挂钩的，而诗歌偏偏又是很难带来经济效益的东西，说不定哪天人家就突然不玩了，诗人积攒多年的一点人脉便荡然无存，新浪博客就是明显例子。所以，只要那种纯公益化的诗歌论坛不永久存在，诗歌健康成长的生态环境就永远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因为中国现代诗在当前还处在摸索期，而被诗人共同体真正确认的诗人，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成长时间。
秩序——学院体、作协体、鲁奖体将诗歌带到沟里去了。
什么是秩序？简单说，就是能够正确反应存在的有条理、有规律的呈现态势，好坏高低应该有个正确的次序，这个次序无论是业内还是业外都大致知道并认可。比如，非洲野犬比平头哥大就是非洲三哥，鬣狗比野犬厉害就是二哥，狮子比鬣狗威武就是大哥，即使你不是一个动物饲养员，作为局外人也会认可这个秩序。但当前的诗坛就缺少这么个秩序，近些年业内诗坛究竟发展到何种程度业外根本毫不知情，甚至除了几个因意外事件出名的网红诗人，当代民众根本不知道谁是诗人，更谈不上什么大诗人、小诗人的分别，至于发表获奖在当代民众心目中也根本没概念。比如每次鲁奖或十万元诗歌大奖作品展示，几乎都成了喝倒彩的批斗大会，每次诗评人点评专业刊物的头条、或重点作品，能超过前三行没毛病，就算是比较顽强了。各大名校诗歌专业的学者和教授算是行业精英吧，但他们的言论也成了这个时代的黑色幽默，比如，在贾浅浅事件中，便有诸多权威人士沦为了笑柄，成了当代民众口诛笔伐的丑角，更糟糕的是，最近二十年越是反面人物越出名，好像不谈性，不谈身体，就成不了著名诗人，这些形形色色的怪事一再说明，当代诗坛在民众眼中已经没有最起码的秩序了。
如果说当今诗坛在业外眼中丧失了基本秩序是因为他们不够了解，那么当代诗人对诗坛的基本秩序就认可吗？同样不认可，当今的各大奖项的诗歌评委，个大刊物的编辑，各大院校的著名学者教授所信奉的秩序就是圈子化的按资排辈，问题是从“圈子老大”开始就靠不住了，后面的当然更靠不住。最主要一点是，他们眼中的这些好诗人、好诗歌已完全丧失普遍性，没有普遍性就无权代表中国诗歌，甚至说，这些诗歌连占有国家公器发表的资格也不具备，更谈不上代表中国走向世界的问题。什么是“普遍性”？就是能对全人类发言的诗，而非只有几个圈内人士认可的诗，因此，与其说这种按资排辈是一种秩序，倒不如说是对诗坛秩序的人为化消灭或扼杀，因为他们眼中的“权威”都携带着难以治疗的先天隐疾：
学院派——走了捷径的“高大上体”
中国学院派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学院派根本不是一回事，是一种走了捷径的“假高大上体”:1，没有呈现，用词语去说理。这些学院体虽貌似高深莫测，玄奥神秘，实质上省略了诗歌的呈现过程，用词语去说理、抒情，用抽象表达抽象，缺少让情感和理念了转化为意象、事像的过程，实质就是一种少了一道程序的“半成品体”。诗歌的本质是一种可感受的艺术载体，和可理解的文章不是一码事，“可感受”便意味着要转化为“心像”，才可实现读者的心灵共鸣，因此，这种“诗”与其称之为诗，莫若说文章的碎片拼接更合理，本质上依旧是可理解、可认识的学术，而非可感受的艺术。2，没有抒情性，过于任性随意。一个寻常作者可以没有信仰，因为可以抒发不平则鸣式的情志，但一个缺乏生命体验的高级知识分子没信仰，诗歌就会沦为语言游戏，不是嬉皮士过分，就是幽默得荒唐不羁，因此，这种学院体属于一种失败的语言游戏实验。
作协帮——百分之九十都是分行随笔。
近些年由于圈子化发稿愈演愈烈，很多作协帮诗人作品都不够发的，臭的烂的都发了还不够，只好重复发表，因此刊物的质量每况愈下，基本上都是诗评人拿来做反面教材的好案例。这些诗人基本都是以采风体为主导，到哪溜达一圈，然后回来了，把沿途看到的风景描绘一番，再加几句小感慨，一首诗便完成了，这哪是诗歌呀？只是些分行随笔罢了。诗歌的艺术本质是隐喻性。没有了隐喻性，和散文、随笔、杂文便没有了任何界限，严格意义上说，这些“作协帮”也不是真正意义的诗人，大部分人生活平铺直叙缺乏生命体验，从中根本看不到半点才气，更谈不上使命感与担当精神了。北岛说过，“野兽怎么活，诗人怎么活”，这些作协帮著名诗人充其量就是动物园的野兽，抒发的仅仅是笼子里的一点小见闻，小思绪罢了，这种圈子化推崇正令诗歌走向它的反面。
结语
尽管诗坛的氛围与秩序仅仅是诗歌的外部条件，但这些外部条件却是让一个时代的文学史有效的前提，比如，因为众多诗歌论坛的消失，导致诗歌正常的交流与争鸣活动也消失了，那么，靠嗅觉选稿、品鉴诗歌的编辑、评委、评论家便丧失了判断依据，只能被动接受圈子化按资排辈标准。有人也许会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参照诗歌论坛的互动成果呀，人家完全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呀，可问题是你有这个能力才行，或者说你首先必须是一名出色的前线诗人才行，诗歌的鉴赏眼光与自身的写作水准总体是合拍的，眼高手低或眼低手高都是相对的。论坛上民间诗人的互动成果是一种相对客观的“自然成果”，跟圈子内互相吹捧投桃报李的“人脉标准”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其次，诗坛无法确立具备公信力的基本秩序，中国现代诗人便无法获得应有的尊严和地位，如果连同时代的民众都对文学史都嗤之以鼻，你还指望后辈读者拿它当盘菜吗？！至于近些年市面上混得风生水起的网红诗人，那些谈论者大多是抱着好玩搞笑的娱乐目的，他们不是属于诗坛正常秩序之内的，也许只是他们眼中的小狗小猫类的宠物罢了，充其量就是一种“宠物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