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生命的孤独谶语——影片《大象》的视听语言分析
2008-04-29 14:49阅读：
最近被论文摧残的很厉害，发篇双学位的论文更新一下。欢迎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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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大象》这部影片还是在一年前的暑假，彼时便被这样的一个故事震撼，导演格斯·范·桑特在片中运镜简单而锐利，有说不出的冷静，如旁观者般的看着事件发生，没有任何情绪，但观众的感受却强烈无比。然而此番重温该片，却多了些不同的感触。
影片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了一起震惊北美的校园枪击案，然而影片却用了漫长的篇幅在交代枪击案发生之前校园的变化。逃课未遂被父亲送去学校的约翰；喜欢摄影经常在校园里拍摄照片的埃利亚；被朋友冷落，在校图书馆做义工的艾米；刚刚交了一个新女友，被众人议论纷纷的乔丹……影片在前一个小时里反复通过摄像机在交待校园普通而平常的生活状态，似乎一个生活的记录者，无意间留下了生活的琐碎的篇章。然而一切故事的变化起源于两个性格内向的孩子买到了枪，当他们穿着美军野战服走进学校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生活都改变了。
摄像机刻意的保持着长距离跟拍着影片中的几个少年，似乎是一双直视生活的眼睛，然而故事的头绪却又很难理清，一遍遍的交待
食堂，图书馆里人声吵杂的场面，反复弹奏的钢琴曲，乃至正午后曝光有些过渡的长长走廊，走廊里两个交谈的孩子，甚至一个小女孩听到铃声惊慌失措的跑起来。这样的画面交织在一起，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准确的传递出一种年轻的杂乱心态。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片断中钢琴曲的搭配，悠扬缓慢的致爱丽丝后接上了贝多芬的moonlight，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曲调却也能搭配出别样的震撼旋律，彻骨的迷惘和孤独弥漫了整个荧幕。此处镜头中恰到好处的切入了画中之画，让一旁电视机里播放的纳粹纪录片巧妙地暗示了新纳粹主义的隐喻，简洁的换景风格恰到好处的点入题中，影片在此处表现出的运镜技巧娴熟而巧妙。
影片里的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离我们都那么遥远。可紧紧跟拍的镜头却无意的缩短了空间的距离，我们仿佛瞬间就成为了镜头后那双凝视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和镜头中的每一个生命同呼吸，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敏感而单纯的快乐或是忧郁，甚至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贴紧了平静的故事下涌动的波涛，预感着危机的来临。
平静的画面下每个人都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河，也许每个孩子的感知都不相同，面对一点点挫折都可能无限放大的痛苦感，这大抵是一个青春的岁月中最难以磨灭的人生轨迹。然而不幸的是，这又是在一个快餐文化泛滥，心灵缺乏沉淀的文化中，在一个枪支泛滥的国家。于是一切矛盾最终交织成影片最后半小时快节奏的枪击画面。
一段短短几秒的满天乌云的仰拍天空镜头后，枪击的画面就此开始。这一段镜头的处理更似是模拟者电脑枪击游戏一般。空荡荡的楼梯口，静谧而恐怖的气息蔓延在镜头中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沸反盈天的喧嚣，没有声嘶力竭的喊叫，所谓危机都掩藏在平静的画面之下。却能蓦然的揪紧了观众的心。这样颠覆性的视听语言却呈现出一种别致的效果，中国传统道家所推崇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最好的契合。
没有过多的富含感情的音乐渲染，镜头平静的跳转，剪切的干净淋漓，看不到任何的感情色彩，不断有脚步奔跑的声音，不断有人进入画面，被击倒，躺下，镜头中不断有字幕的切入，纪念着一个个年轻逝去的名字。这更似是一个纪录片，自始至终只有一台摄像机，远远的尾随着一切背影，在行走时，镜头把焦点对准这个背影的同时，又尽量容入了角色周围更为广阔的、焦点不实的景深。广角镜头想拉进更多的视野的同时，却也把这个世界压扁了。然而便是这样的拍摄方式，却更有直触人们心灵的效应。在生命面前表现出的冷漠与残忍，比一切直面鲜血的画面更让人震撼。
影片唯一一处交代主角背景的片段却是出现在开场一段对社会性别的小组讨论中，几个孩子认真的讨论着同性话题，这亦与后来两个孩子在浴室中相拥而吻的画面相呼应。新纳粹主义抬头，青少年心理问题日趋严重，社会性别逐渐模糊，这一切在当今美国已成了越来越让人关注的焦点。然而影片所着力挖掘的主题却不只这些，在用镜头交代故事的同时，导演极力在表现生活中一些不可避免的独特体验，快乐与忧愁，得意与失落，友爱与艰难……这些体验并不因为年轻而应该被忽视，每一个成长的人格总是伴随着许多孤独的音符才能艰难成长。在越来越热闹的城市中，生活却越来越孤独，也许是镜头变形了，也许是这个世界也变形了。
导演Gus Van
Sant无疑是颇有个性的，在短短78分钟的影片中大胆的选用了场景的重复拍摄，将第一声枪响设置在第64分钟。在压缩了故事信息量的同时，却传递给观看者更多的镜头体验。然而也正因为这样冷静的镜头交代，给了这个故事更多的不同寻常。这不仅让人想到这部影片大象的含义。在中国的寓言中有“盲人摸象”的故事，每个人都摸到了大象，但只能触及他的一个部分，每个人的手都看似触及到真实，可我们离真实有多远，却又让人陷入沉思。
影片并未在视觉特效上多做安排，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在看前64分钟节奏缓慢拖沓的影片时不感到乏味，然而并不能因此苛责导演Gus
Van
Sant的匠心独运，他的镜头中所传递出的孤独与躁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很难被超越，甚至包括他自己。青春期的叛逆情感本来就是一种很难表达出的繁复语言，在导演精心构制的极端的场景中捕捉人物每一丝微妙的情感变化，譬如浴室中拥吻的场景，镜头被淋浴冲刷的雾蒙一片，倾斜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的头露出一点影子，面目依旧模糊，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这一刻没有人能说清年轻的爱恨如何交织，所有因缘从何而生。导演放弃故事性的镜头语言叙述同时，却更多的选用了色彩画面重新建构观者的思维语言，却有直指人心的非凡影响力。
影片的结尾再次出现了漫长的天空镜头。摄像机对准昏暗的天空长久的定格着，画面中偶尔漂浮过一些白云，却都只是模糊的影子，难见真实的形象。影片的寓言意义不言而喻，在孤独绝望的时代里，年轻的生命如玻璃般清澈易碎，如露亦如电，然而灵魂深处的孤单，不该让暴力与血腥来洗涤，在一条荒诞不经的末日救赎之路上寻找必须践行的真理，遑论生存本身的含义？
于是我们忽然回想起影片的主题：大象。天空飘浮过那么多的云彩，有没有一朵像大象呢。也许在每个人的眼中，总能找到一朵相似的。这大抵便是一部有关成长有关时代的电影，解读年轻生命中的孤独与痛苦，足以让人们反思的一句悲伤谶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