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飞掰诗》（机动）——《古董商》作者：西娃
2023-04-15 17:54阅读：
《易飞75掰诗》
文本发现
《古董商》（原文）
作者： 西娃
又一个收藏古董的男人
说爱上了我
不了，不了……
我最长久的爱情，跟一个
收藏西藏佛像与古钱币的
最短的，跟收藏破窗朽木烂砖的……
不知我什么样的
朽落气味，吸引了这类人
抑或我在某一刻
有意无意诱惑过他们——
“收藏我，我有一颗老魂灵……”
而最终，我像一个被做旧的
假货，不那么轻易
又轻
易地被识破
西娃，70后生于西藏，长于李白故里，现居北京，玄学爱好者。出版过长篇小说《过了天堂是上海》、《情人在前》等作品，诗歌发于不同刊物并入选多家选集，获首届'李白诗歌奖'铜诗奖、第三届'李白诗歌奖'银诗奖等奖项，主持《边缘艺术》诗歌栏目。
2018年6月10日，获评2017年度'磨铁诗歌奖''十佳诗人'
次要诗人诗社诗人鲍秋菊向我推荐2020年度汉语十佳诗人西娃的一组诗，我读了后为之惊倒。西娃以《释放》《上帝的味道》《古董商》三首诗歌满额入选“汉语先锋·2020年度最佳诗歌100首”。查看自己手机上的收藏，也有西娃的几首诗，倒没有这次读到么强烈。西娃的好诗太多，我选取了一首精致小巧的《古董商》，我实在忍不住对它的喜爱。
很显然，题目《古董商》就提供了某种潜藏的诗性。可以判断，诗人应该不是只着眼写一个具有行业属性的收藏者。大凡习诗经年的人都会想到，作者一定是“以此写彼”。胡弦先生说：“诗是什么？是诗之外的那个东西，是另一物。”所以，《古董商》写的一定是“另一物”。且看下去。
又一个收藏古董的男人
说爱上了我
男人有很多种，但是一个“收藏古董的男人/说爱上了我”。我以为，起句就诗意盎然，几乎让我沉醉其中——西娃太聪明了，太高明了！我没看完全诗，就被这两行彻底击倒，即使后面演绎不是很精彩，就这两句，我以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两句意味很丰富。“又一个”，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我这样的女人，就是受“收藏古董的男人”青睐。为何？诗作在主人公和古董之间建立起一种很有趣味的关系。是“收藏古董的男人”有癖好，还是我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他们？“我”是那么“古色古香”，如一件古董吗？是我年岁已长，还是我的“古典气质”？这是很快想到的两种原因，还有更细微的，或者“我”的“古板”“陈旧”“僵化”，等等。“收藏古董的男人”也是极有意味的，为何爱上我？我的收藏价值在哪？是真爱吗？很显然，爱上一件古典，肯定是一件反常的事情，谁不喜欢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草木清香，而独爱不再活色生香的古董——然而，就是这样的人，这样固执的人，一次又一次地爱上我——在反常中在悖论中隐匿着饱满的诗性，令人期待。
不了，不了……
哈哈，“不了，不了……”，婉转的雅拒，口语化，生动鲜活，如在耳边。——行行好，请你们这些喜欢收藏古董有特殊爱好的男人远离我，更不要爱上我。西娃的诗具有男性的力量与质感，但此处我感到了女性的一种温婉，有对自己的怜惜。此处产生了一种画面感，仿佛主人公以手轻摇：“不了，不了……”——谢谢各位收藏大神的美意。潜台词则是：我非古董，不宜收藏！
我最长久的爱情，跟一个
收藏西藏佛像与古钱币的
最短的，跟收藏破窗朽木烂砖的……
这一节是对前两节的细化。一首诗起笔陡峭之后，需要后面跟上的诗句悄悄“补位”延展，缓解前者造成的横截面式的“空中起跳”，使诗作自然落地，也更加丰富而富有生活的质感。主人公透露了自己“我最长久的爱情”是什么样的，跟一个“收藏西藏佛像与古钱币的”，说明诗人此前还是在和这些收藏家打交道，不要实证，此处应虚指与冥想，西藏佛像与古钱币一定有所指涉。但可以肯定，一定是年代已久过往不再的东西。我不知道西娃是否有过西藏生活的经历，但游历过或许是有的，因为其专门强调“西藏佛像”，更有了一份雪山峻岭高处的神秘与佛性。但无疑“收藏西藏佛像与古钱币”，一定是小众的所在，对故去的圣器和钱币情有独钟，说明主人公浓郁的古典情怀或某种偏好，里面也有保守、忠诚、荒寒、敬畏、古老、残破等等之意，也有主人公对自己特殊口味的一种调侃。
”最短的，跟收藏破窗朽木烂砖的……”显然，前者更有收藏价值，“破窗朽木烂砖”这些建造房屋的琐碎之物，遍地都是，根本不具备收藏价值。两相比较，前者显得有了一定程度的不凡——收藏西藏佛像与古钱币的这样的一种人，其实也是某种生活信念的坚守者和执着者。这样子的爱比起后者，显然更有格局，更有内涵有意义。
不知我什么样的
朽落气味，吸引了这类人
抑或我在某一刻
有意无意诱惑过他们——
“收藏我，我有一颗老魂灵……”
“朽落气味”是主人公的自嘲，主人公自认为的“朽落气味”，可能是一种稀缺的品质，甚至是某个时代不可多得的品质。所以，读此诗时不得跌入诗人设置的陷阱，“朽落气味”并无贬义，相反我以为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迷人的品质，其中有古典情怀，有高贵，有矜持。我以为“老魂灵“是本诗的诗眼。“老魂灵“经过生活的历练，见证人间的风云，这样的“老魂灵“非一般人所有，它是如此的稀缺和珍贵，也是如此的独立而坚贞。全诗看起来在质疑甚至批评主人公的一种僻好，其实非矣。此诗不仅在以此写彼，也是以反写正——诗人有一颗寂寞高贵的老魂灵，世上的大收藏家（大手笔大胸怀）才能收藏，能当者何人？——这里有倔强的自守隐藏的骄傲。
而最终，我像一个被做旧的
假货，不那么轻易
又轻易地被识破
最后的结尾，是水到渠成的。主人公自称为“假货”，非矣！至于说“不那么轻易/又轻易地被识破”，并非某种炫耀。主人公“古老”的心肠深藏在纷乱的尘世中，每一件“做旧的假货”其实才是世间的稀罕之物，怀着一颗古典的心，从容而自信地行走，这一份高贵与圣洁，有几人能识，有几人认领，真正的收藏家，你知几许？你懂几分？遗世而独立，诗人不禁发出知己难遇顾影自怜的悲叹-孤芳自赏是一种内心深处的矜持！
沈浩波认为而西娃的写作，正是那种“活出来”的写作。所谓写“活出来”的诗，绝不是说诗歌的主题都是日常生活，这也太表面了。而是说其诗歌中有一种“活出来”的生命心智，“有一颗敢于袒露、敢于直面自我和生命的真实心灵。”
我以为西娃的诗歌，始终在追求一种心灵真实的力量，那种生命真实感，构成了其诗歌的切肤之感，也即是一种充满生命质地的有年轮的身体感。
2022、4、25日
易飞，当代作家、诗人、文艺评论家、书法家。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著有小说、诗歌、非虚构文学作品、评论等十余部300余万字。“易飞新闻小说”(三部)进入“辽沈热书”和上海红磨坊等畅销书榜，《憨的智慧》列2016全国十大励志图书榜首。诗作散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草堂》《诗潮》《诗歌月刊》《北京文学》《清明》《长江文艺》《芳草》《汉诗》等，入选多种年度选本。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次要诗人诗社创始人，《诗歌名典》热门栏目“易飞掰诗”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