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诗情画意的富春江——《与朱元思书》赏析
2006-08-06 12:06阅读：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啭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吴均（469—520），一作吴筠，字叔庠，南朝梁吴兴故鄣（今浙江省安吉县人）。他出身寒微，少有文才，但又为人耿直。他在撰写《齐春秋》时，因不顾梁武帝的禁忌，如实地记录了齐梁史事，遭到焚书、免职的处分。然而，他的诗文却颇为时人所推崇，《梁书》本传说他“文体清拔有古气，好事者或学之，胃为‘吴均体’”。他的《与朱元思书》作为他骈体文的代表作之一，很能看出他文辞清拔，格调清新，美丽如画的特色。
《与朱元思书》是吴均写给朋友朱元思述说行旅途中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封信。从全文的内容上看，是一篇典型的山水游记；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总写富春江的山水——“天下独绝”；第二部分具体刻画了“异水”；第三部分则细致地描绘了“奇山”。三部分由总到分，经纬分明。有“山”有“水”；有“动”有“静”；有时静若处子，有时又飘逸灵动；颇具中国传统山水画的行笔与创意，阅读此文如人在画中游。
第一部分中的“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写出了作者的行踪和当时的心态，因为富春江的高山流水和两岸的美景迭出，使人目不暇接，人在此中游更有心旷神怡之感；同时，由此又可窥见作者闲适的神态和愉悦的心情。何以有
此心境呢？一者有“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佳境；二者有“风烟俱净，天山共色”的良辰；三者有作者看山赏水的独特心境。因为作者的诗文常常表现了他沉湎于山水之间的生活情趣。这一部分的总写，既点出了天气情况，勾勒出了广阔的空间境界，又概括了景物特点——“奇”、“异”，还记述了作者自己的悠闲心境，从情绪上串联全篇。
第二部分仅以三句二十四个字就形象精辟地再现了一幅“异水”图——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缥碧”，写水之色；“千丈”，写水之深；“见底”，写水之清；“游鱼”，写水之活。把水之清澈具体化和形象化了，又极写了水之静美；与下句“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水之动美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作者所描绘的水之美、水之“异”还远不止于此，在作者心目中的“奇山异水”应美在山、美在水，更应美在水中有山，山水相映，山与水应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作者也正是从山水相映中写出山奇水异的。且看水色，“缥碧”，青绿之色，明写水色，暗衬山色，高山寒树，倒影在水中，相映成趣，也必定加浓了水之色；水本无色，因有山的相伴而皆“缥碧”。再看水清，“游鱼”、“细石”历历在目，“直视无碍”。续写水的飞动之美，意在写山之形，“急湍甚箭，猛浪若奔”，把一个“夹”字活活地画了出来。并且在这幅“异水”图中，再现了作者的身影，因为，“见”、“直视”把作者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闲适情态凸显在读者的面前。
第三部分写“奇山”。山何以胃“奇”呢？从文中看“奇”在有三：
一“奇”在山之势——“竞上”势。“负势”，写出了山的“竞上”似有意为之；“互相”，包括了百岭千峰；“争高直指”，尽现了“竞”的态势；“轩邈”，可见“竞”之范围，有纵有横，扩大了空间。作者在这里，拟人化的手法化静为动，笔墨之间显出了勃勃生机，山之动势。
二“奇”在山之声——交响乐。泉水叮咚，好鸟和鸣，蝉千唱而不穷，猿则百啼而不绝，这一切都交融成大自然美妙的乐章，悦耳怡神，令人沉醉。“泉水”与“好鸟”，在古代山水时文中都为美好之物。“蝉”、“猿”二者，一扣时间特点，乃夏秋之际；一扣空间特点，是为高山之上。“泉响”、“鸟鸣”、“蝉转”、“猿啼”，长短错落，高低交替，连绵不绝。这是大自然的天籁，汇成了一首悦耳怡神的山林交响曲。在这里，以声衬静，即以山音的奇美衬托山林的幽美，表现出富春江两岸山间的无限情趣。
三“奇”在山之色——变幻色。“横柯上蔽”、“有时见日”等，照应了全文起句“天山共色”和本段起笔“皆生寒树”。可以说，这里的景色时晦时明，有晖有阴，变幻不定，在作者的笔下确是一奇。并且，山奇有得水的映衬，比如：写山之势，一个“夹”字就点出了山水相连，互为映衬，使得山更奇、水更秀了；写山声，泉水泠泠作响，既写出了山涧之水，又写出了泉水欢快地跳跃着、歌唱着汇入山下的江水之中，这也是构成“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奇景之一因。由此可见，山与水本来就有内在的联系，就是一个客观的整体。
第三部分中的“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前一分句说为名利、极力高攀的人，看到雄奇的山峰，也会平息那热中于功名利禄之心；后一分句说忙忙碌碌、缠身政务的人，睹此幽美的的山谷，就会迷恋山水，留连忘返。作者在这里是借人写景之笔，显示出美妙的大自然诱人的魅力；实写世人，虚写山水，情景皆出。作者厌倦官场生活、陶醉于大自然之间的情态可以想见，难怪乎作者逢此良辰，见此美景，就“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了。
赏读该作品，我们不难体会到作者写景的功力，颇具特色。写出了“奇山异水”的多姿多态，既描其秀丽，又摹其雄奇。文中描写水之稳静是秀丽之美，写水之飞动是雄奇之美。摹山中声响，绘山色变幻，维见其秀丽雄奇。作者观察事物的细致，笔下生花，写出了奇山异水的静态和动态之美。动静相间，相互映衬，且变化手法，以静写动，化静为动。如写“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显其静态，而又有鱼游其中，静中有动，以静显动。写山势，本为静，但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化静为动，凸显了山的“负势竞上”、“争高直指”，欲比高低的一派生机。作者又绘其色彩，摹其声响，山光水色，树影天光，都巧妙地融进了这幅山水画之中。
如上所析，作者在写奇山异水之时，着眼于山水的相映之美，既写出了各自的特色，又把它们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用山水相映之美显出“奇山异水”之盛，“天下独绝”之美。正是有了这种美不胜收的山水画面，才使人神游其间，悠然得乐，神怡情移了。
纵观全文，《与朱元思书》是一篇情辞并美的精悍之作，全文像一幅萧疏谈远的水墨画，文辞峻洁而又富于情思。句式整齐、匀称，音节铿锵，又具声韵之美。读其文如读一首好的诗，因为它不仅有词采隽永、音节和谐的诗一般的语言，更洋溢着清新谈雅的诗情；读《与朱元思书》，如赏一幅山水画，因它不仅有特色鲜明的景物，更有明朗洒脱的画意。山水分写，交互生辉。水有山相映，更显其空灵之性；山有水相映，更增勃勃生机。这山水相映之美，既突出了各自的特点，又将它们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共同创造出一种清新而深幽的“独绝”意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