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之洁——专访成都作家洁尘
2009-12-24 13:2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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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洁尘,女,成都人,本名陈洁,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曾供职成都晚报、成都日报、四川文艺出版社,当过文化记者、副刊编辑、出版编辑。一九九五年至今,在《南方都市报》《北京青年报》《南方日报》《希望》《女友》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开设或正在开设专栏。已出版散文随笔集《艳与寂》,散文集《私人版本》,美术随笔集《碎舞》等,电影随笔集《华丽转身》、《暗地妖娆》,随笔集《提笔就老》,长篇小说《酒红冰蓝》,小说《中毒》等近二十部作品。其中《酒红冰蓝》被改编为的电视剧《我爱你,再见》,于2005年上映。现居家从事职业写作。
写在前面:
本期是《理工之光》创刊15周年,整本刊物都以文学的回忆为主线展开。在策划之初,“人物采访”我们就想到要采访一位成都本土的作家,可是采访谁却成了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困难。大家讨论再三,有人提出采访作家洁尘,其实这个想法我早就有过,只是一直都没能得以实施。于是回去上网查找洁尘的资料,在她的天涯博客里看到她的邮箱,便去了一封信,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多小时之后洁尘就给我回了信。顺利拿到洁尘的电话,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
了电话。电话那头,洁尘亲切的声音,让我马上就没有了任何生涩的感觉和顾虑。没有想到,向洁尘说明我想采访她的想法后,她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于是,我们怀着感激之心立刻着手准备采访事宜。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在编辑部的办公室里,我们电话采访了洁尘。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交谈中我们对洁尘有了更多的认识,洁尘也给了我们很多建议。遗憾的是,由于洁尘很忙,我们没能面对面地交流。不过这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想象的空间。
洁尘,相貌姣好,家庭幸福,喜欢有秩序的生活,不是特别符合一般人对于作家的想象;有人评价她为“书房型作家”,她的朋友文杰也说她“聪明”“是个顺眼的女人”“觉得家常了些”。生活中的洁尘到底是什么样子,作家洁尘又有着怎样的处世之道?通过采访,我想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关于成长,关于青春,关于文学,本期人物洁尘,正在进行中……
记者(以下简称“记”):洁尘老师您好,首先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您以前做过报社记者、副刊编辑、出版社编辑,后来辞去了工作,成为一位“居家”作家,请问是什么原因让您辞去工作,回家开始职业写作?
洁尘(以下简称“洁”):主要原因还是对写作无法割舍的热爱,想更加专注地写作。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有精力同时做一些其他工作,后来,年龄开始增长,精力有限,除了写作,不太能够兼顾其他的事情,所以,就居家写作了,这样同时还可以把家庭照顾好,最终做到写作家庭两不误。
记:您走向文学这条路的原因是什么?这一路可有什么特别的际遇和风景吗?
洁:原因还是喜欢吧,从小就特别喜欢。我大学学的是中文,后来又到报社做记者、编辑,再后来到出版社做编辑,这中间一直与文字打交道,与写作也有很深的缘分。写作对我来说是自然的事,没有刻意为之,我觉得还是很顺其自然的。
记:您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对您来说,文学是什么呢?它在您现在的生活中意味着什么?
洁:一方面我是职业作家,居家专职写作,另一方面我又是一位家庭主妇,一位母亲,一个妻子,我还有家庭的责任,两方面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写作是我比较痴迷的一个事情,也是我愿意用心去经营的一个方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记:好像您更喜欢您现在这样成熟、安稳,甚至比较中庸的状态,是这样吗?
洁:我比较喜欢独处,这样可以专心地写作思考,可以更好地照顾自己的家庭,在这种安逸的生活中比较享受,可能是到一定年龄了吧!年轻的时候曾做记者做编辑,比较忙碌,奔波得很厉害,但现在更安于自己一个人独处。在做记者的时候,精力旺盛,好奇心也比较重,可过了一定年龄,尤其是过了年轻人所谓的青春期,整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也会有一个转变,再加上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喜欢静的,也就安静了吧!
记:您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入世的,像您说的“专栏相当于我上班的薪水,还是很重要的”,您会不会接受一个“生活作家”的评价?您怎么看王国维的“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可以结合您的经历谈谈您的独到理解吗?
洁:这个话题说起来是比较空的,你说我是个生活作家,这种标签对于我来说,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其实人人都在说着写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在生活之外,每个人只是在体验不同的生活。就这个话题,我只能说,我这人是比较现实的,不是与生活格格不入的那种人,我比较中庸,务实。
记:也就是说有些作家的生活范围是有限的,所以他要写一些作品的时候就需要先去体验其他的生活状态,是吧?
洁:我觉得真正的作家会对各种生活方式,对人间百态都是有兴趣的。真正的作家是关注现实的,只是关注的方式不同,也并不是说他要写一个什么就必须到现场去。只是呢,对于不熟悉的题材写起来会有一些生硬,另一方面,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更擅长的写作题材和写作范围,发挥自己的长处就可以了。
记:我们看到您曾在一次访谈中谈到您对小说写作的信心和努力都不足,但是我们看到,您的长篇小说《酒红冰蓝》是一部很成功的作品,而且被拍成了电视剧(《我爱你,再见》)。请问现在您对待小说的心态有所改变吗?
洁:在那个访谈里面,可能还是一个带保护意识的说法,但我一直没放弃过努力。这两年我也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在小说上,随笔的创作量有所下降。我个人比较痴迷于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最近我也刚完成一部新的长篇小说,我自己感觉还是挺满意的。
记:作为一个从事创作多年,而且有着比较丰富阅历的作家,您的写作长时间以来一直是以随笔为主,而对于小说这种挑战性较大,也较为难写的体裁仍然比较谨慎。而当今很多80后作家在人生阅历和经验都不足的情况下都致力于小说的创作,而且有些80后作家几个月就出一本书,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洁:我没有什么看法。关键是作品本身好不好,而出书频率、写作时间长短,这些我觉得因人而异,没什么好说的。
记:请问您看过80后作家的作品吗?您能否在80后的作品里看到您那个年龄时的影子呢?不同时代的人,他们的成长和青春期挣扎是否会经历一些共同的东西?
洁:我觉得韩寒挺不错的,蛮有个性的,是一个挺酷的男生,特别有思想。自信,有自己的语言风格和生活风格,活得很自我,很潇洒。我觉得他应该是80后作家的代表吧,我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寒的写作会更加成熟的。
肯定会,青春都会有些共同的东西,青春期的很多苦恼也好挣扎也好,这些疼痛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可能表达方式不一样。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记:请问您对整个80后作家、80后文学又是怎样一种看法呢?
洁:老实说80后的作品我看得不多,国内当代作品看得都比较少。80后还是有很多蛮有才气的作家,表达方式、行为方式以及思想都挺有冲击力的。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现在有些媒体对于80后的态度比较暧昧,总是嘀嘀咕咕,可能由于年代的关系多少有些隔阂。但总的来说80后蛮可爱的。
记:我们了解到,您最早发表作品是15岁时在《西南铁道报》上。进入四川师范大学之后,高校里的人文环境和个人环境都有所不同了,应该说,大学的校园环境更适合于开始文学创作。您也说过您曾经“很三毛”,穿格子衫,留长发,想着浪迹天涯;后又在一次访谈中说“青春期是一种病”,您觉得大学时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您在文学写作上又是怎样一种状态?您发表的作品多不多?参加过学校里的报社文学社吗?
洁:我们的大学时代应该更纯粹,没有现在这么商业化,大家更注重精神层面的交流,当时更多的是集体讨论文学,逃课去图书馆读书。我们那时社团比较多,像是什么诗社活动,整天听讲座,搞小讨论。大学是我青春期中最纯粹最浪漫最愉快的一段时间。
我曾在大学里写诗,投稿,发表作品。那时,应该还谈不上写作,更多的是一种激情和冲动,还离真正的写作比较远。那时作家对于我来说还是一种比较模糊的印象。理解写作,还是在离开大学后,逐渐对生活有了自己独到的想法的时候。
记:那么您对当今高校里从事校园报刊杂志工作的学生编辑记者们怎么看待?您希望对他们说点什么?
洁:我觉得文学很重要,但我并不觉得文学是人生的全部。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只要自己喜欢,就去专注地做,每一种爱好都无可厚非,按照自己的兴趣坚持下来就好。
记:您很喜欢电影,也曾出版过好几本电影随笔集,包括《华丽转身》《暗地妖娆》《黑夜里最黑的花》等,请问您觉得电影和文学之间会有些什么样的差异,比如表达的侧重点什么的?电影对您的写作有影响吗?现在很多年轻的写手也很喜欢看电影,对年轻一代来说,电影对他们的写作会有影响吗?
洁:电影和文字的呈现方式不同,但同为艺术,肯定会有相通的地方。喜欢看电影的人他们作品的画面感和色彩感可能要强一些。电影本身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爱好、休闲或者说消遣吧。人一生这么长,有一个特别的爱好,我觉得还是比较幸运的。我认为我的影评作品比较受读者喜欢主要是因为我是作为一个影迷写作的,这样就会比较轻松一些,不像专业的评论那样正襟危坐,当读者看我的文章时,更容易产生共鸣吧!
记:您曾说过“我的本性是个安静的、甚至比较寂寞、也是比较安于这种寂寞的人。如果心乱如麻我不能写作”,您也提到工作对您的写作是有影响的,而我们看到,现在年轻的写手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或者商业活动,大多数人都认为真正的作家是耐得住寂寞,能够潜心写作的,现在的年轻作家明显在这方面有所不足,但是越来越商业化世俗化的大环境毕竟有不小的影响,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洁:这些也如我对80后作家的评价一样,是没有一个标签式的评论的,一切以个体而论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我个人喜欢比较安静地做事;这也许与精力有关吧,有的人有足够的精力在外面跑。这个还是要以作品来定的,不能以他的姿态和生活方式来定。现在是媒体倾向于娱乐化的一个时代,喜欢找一些噱头。说到韩寒,就说怎么会是一个作家整天还去赛车啊什么的。但是怎么不可以呢。作家的生活方式是可以多样化的。至于我比较安静,那是因为我的性格如此。我的作家朋友们各自都有很丰富的生活方式,只要作品好就行。
过程本身是别人无法评价的。应该说是个中滋味吧。我不喜欢把事件形式化,不喜欢有一些定位和框框。写作这个东西是没有什么评判标准的,不像是数学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不能够以得不得奖而评价作品的好坏。我并不是一个注重结果的人。
记:去年5·12地震之后,我们在成都户外大型广告牌和公交车上都能看到您拍的一个“因为有你,成都更美好”公益广告,请问这是您第一次以公益广告的形式出现在公众面前吗?您对参与公益事业持一种怎样的态度?
洁:对,是第一次做公益广告。这次成都遭到了地震的破坏,成都人民的安全感也受到很大的伤害,再加上外界对成都的担忧都蛮多。所以呢,告诉大家“成都依然美丽”,一方面我觉得很荣幸,另一方面这也是我作为一个成都市民和一个文化人该尽的义务。
记:您在“因为有你,成都更美好”这则系列公益广告中的广告语“我发现成都人的精神状态与成都的地质结构几乎一致,临危不乱,以柔克刚”现在不仅广为人知,甚至成为了一句经典。请问您对成都有着怎样的感情?您对这座城市有什么独特的看法?
洁:我对成都是很有感情的,有一种血缘的感觉。高调一点地说吧,能为这个城市在这么大一场灾难后做一点事情是我的荣幸,我的义务,也是责无旁贷的。我希望我所爱的这个城市,我的家乡,永远是美丽的,宜居的。
记:我们也了解到5·12地震的时候,您还在继续创作您的新作《小道可观》,这种对文学的专注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请问您当时是怎样平衡您的心态的?
洁:在5•12之后我们应该怎样面对灾难,怎样面对这样的变化,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这场巨大的变故,我认为应该要尽快地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不能够慌乱,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包括抗震救灾也是这样。成都人很了不起,很快回到正常生活中去。该喝茶还是喝茶,该工作就工作……做自己该做的事,这也是面对灾难,面对挫折最明智的心态。
记:最后,今年是《理工之光》创刊15周年,总第30期刊物也即将出版印刷,您能对我们提些期待,给些祝福吗?
洁:坚持做你喜欢的事情。要想人生有价值就是坚持做你喜欢的事情。
采访后记:
与作家洁尘交谈时,会莫名地有一种站在人性高度之上的厚重感。从生活的细微面,语言的夹缝间,流淌出了一代人,一段史的精华。算是种人生在世的智慧吧!可能面对的是夜以继日的平淡无奇,也或是坎坎坷坷的起伏跌宕,而在这样形形色色的生活周转中,心态担起了天平的大梁。有些事做了,是不需要理由的;如同仁慈,感恩……已经与生俱来地根植于人性间,无须再去盘问为什么。
“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的生活必定是潇洒的!
何尝不是呢?在忙忙碌碌,竞争愈演愈烈的社会中,能这样坦然地放弃一些,摭拾一些,在自我的水乡一隅里遨游出自己的姿态,任凭谁还会感叹活着的空虚。
当一代人的主体真真正正地步入生活的浪潮时,总会随之闪现一些媒介去彰显此代人、彼代人的同与异。于是,偏激的浪花在思想交接的碰撞中飞溅起来,观点、角度各型各异。然而争论的最后,便是你不能纯粹地去抉择谁对谁错,谁是谁非;相信每一代人必定有他独特别致的风格,世界的进步已不再是仅仅局限于经济的飞跃,科技的进步,它也深谙在了文化思维的渐变中,那又何尝不是发生在80、90后身上的一种蜕变?其实,每一个人不就是一个独立的能体现思维价值的主体吗?任何统一的评论都有点以偏概全的感觉。就如同,这个社会决不能够单纯地以韩寒、郭敬明等这些作家文笔之下彰显的的桀骜不驯、歇斯底里,去定位所有的80后,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
当采访接近尾声,我们对于人生,对于自我的思索渐渐地透出了一种趋于理性的气息。似乎曾经一些模糊的,有关于理想的画面在依稀中越来越清楚了。阔别已久的去思索未来,而安于当下的生活太久太久,很难得这样坐下来促膝交谈,尤其是同一个作家。于是,生命的井底仿佛被射进了一束光,光芒的蔓延导致身体开始为灵魂的清涤而震颤,连同最为细微的神经。
每一个人都不甘于没落与沉沦,都不甘于在逆于思想纹路的事业中去葬送自己的大好时光。社会固然庞大,庞大到你不能去改变什么,但我们却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自己。当自己安然地做了,完结了,那么剩下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所以,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勇敢地做自己!
PS:这是09年上半年的稿子,刊登在第30期《理工之光》上面。采访洁尘的想法由来已久,因此这期人物采访也颇费了一些心思,最终完稿,感谢洁尘!还有我的小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