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消失的语文课文——二十年后,重读《夜走灵官峡》有感
2007-09-19 14:46阅读:4
借着这次新浪网“这些消失的语文课文征文”的机会,我把下面目录中这些初、高中语文课本中消失的课文绝大部分又重温了一遍,就算重拾一下那些日渐模糊的青春记忆吧。读过之后,百感交集之余,除了对某些课文(如《狂人日记》、《分马》等)的消失颇为惋惜外,确实又觉得有些课文不再适应当前的教学了——如味同嚼蜡的《荔枝蜜》,中学生习作般的《我的老师》,空洞说教的《我的理想》等等。
或许跟自己从事与工程建设的工作有关,我对选自杜鹏程《光辉的岁月》的《夜走灵官峡》一文颇有异议。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现在是一名初中语文教师,这一课我基本讲不下去。结合课文内容,我们来看如下几例。先说明一点,虽然我也很反感于丹式的大段引用原文,再加上自己寥寥几句就凑成了文章的可耻行径,但为了便于各位阅读,我好像也只能如此了,见凉!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半尺多厚。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我顺着铁路工地走了四十多公里,只听见各种机器的吼声,可是看不见人影,也看不见工点…
… … … … …
…目下,这里,卷着雪片的狂风,把人团团围住,真是寸步难行!但是,最近这里工作
很紧张,到处都是冒着风雪劳动的人。发电机、卷扬机、混凝土搅拌机和空气 压缩机的吼声,震荡山谷。
——杜鹏程《夜走灵官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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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的第一段我就讲不下去了:这样恶劣的天气,怎么还在施工?!施工安全怎么来保证?施工人员的人身权益怎么来保障?施工建筑进度紧张是一个理由,可现在看来却根本站不住脚——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让我们稍稍翻阅一下历史资料:宝成铁路是1952年7月1日在成都破土动工的,1956年7月13日竣工,共用了四年多的时间。当施工进入紧张阶段的时候,曾经动用了我国新建铁路一半左右的劳动力和五分之四的机械筑路力量,接轨时间比设计文件规定的日期提前了十三个月以上……看看开竣工时间,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献礼工程。但我无论怎样也搜寻不到该工程的安全生产方面的信息。我只能拿同时期的另外一个工程——青藏公路——的伤亡情况来推测宝城铁路的施工状况。请看一则报道:“上世纪50年代,慕生忠将军率部队修青藏公路时,平均每前进1公里,就有一个人因为高原反应或疾病死亡,青藏铁路一期西宁至格尔木段814公里,有340多个年轻人付出生命代价……”同样的历史时期,同样的生产力状况,虽然施工环境有所差异,但那个“人定胜天”为主导思想的年代,又有谁会真的去研究科学的生产方式并遵照执行?!
他指着床上那个睡得挺香的小女孩说;'妹妹叫宝情
(成),我叫情(成)渝!'不用问,这孩子像我碰到的千百个孩子一样:工地里出生,工地里成长。
工人们喜欢用工地的名字给孩子命名。
——杜鹏程《夜走灵官峡》
无疑,成渝们是不幸的,小小年纪就要跟着父母转战祖国的大江南北,当然,这不是在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基础设施建设,几乎都是在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地方。但成渝又是幸运的,他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工地里出生,工地里成长”的。他的父母是来自在当时无尚光荣的工人阶级。所以,尽管简陋,但他们的一家还有一个可以团聚的“绝壁上的石洞”。如若放到现在呢?首先,他的父母都是“农民工”,光荣自然谈不上(“五·一”节那天除外),到了年底能否全额拿到工资还不好说。至于成渝本人,他若是出生在家乡,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留守在家;他若是出生在父母打工的途中,那对不起,恐怕就要不停地在各个农民工子弟小学转来转去。运气好点,也只不过是在央视的春晚上朗诵“别人跟我比父母,我跟别人比明天”——听上去挺有志气,其实是一种社会隔阂。
他连看我也不看,说:'爸爸说,明天还下雪,就要停工哩!'……我不睡!我不睡!'
'为什么?'他用小拳头揉了揉眼睛,说:'爸爸妈妈说,不管哪个人都要朽(守)住
康(岗)位。'
——杜鹏程《夜走灵官峡》
多有志气的小孩子!简直有恩来总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了”的神韵了!可我总是有疑问——这还是个孩子吗?是谁在他那本应稚嫩的童心中外面裱装上这么沉重的躯壳?那个时代和现在的孩子都有问题:前者都太有理想;后者则太没理想!谁的过错?!
就如同那个时期的电影一样,荧屏中都是些“高大全”式的人物。这个“成渝”无非是“高大全”的袖珍版,这样描写他无非是想说明他的父母是多么的“高大全”,想说明我们祖国的建设者是多么的“高大全”。我突然间很瞧不起杜鹏程先生了,不知道杜鹏程老先生是否看过钱钟书的《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如果看过,是否会后怕呢?他创作的这些无血无肉无灵魂无人类气息的人,死后必为唳鬼来报复他的。他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御用文人——郭沫若——除了一生中的十八位夫人,只能留下了官样文章沽名钓誉。知识分子的气节何在啊?!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个人站在便道旁边的电线杆子下,已经变成一
个雪人,像一尊石像。看样子,她是指挥交通的。………今天下大雪,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她满可以回到家里歇歇,可是她屹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可能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三个月五个月,或者是三年五载了。
——杜鹏程《夜走灵官峡》
无话可说了,是谁在这“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的暴风雪夜晚,安排两个幼年孩子的母亲“像一尊石像”一样地去“指挥交通”?直至“变成一
个雪人”?况且,“她满可以回到家里歇歇”的啊!
行文至此,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P4了,怎么还跟个“愤青”似的?又觉得自己很不厚道——当年泽润着这样的文学给养来学着说话写文章,直到会发声音了却又贬低这些启蒙读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饱了骂厨子?误会了!其实让我最反感的不是这篇文章的语句,而是那个时代对于民生的忽视!从这一点上而言,杜鹏程老先生也是受害者!所以,无论是从单纯的文学的角度还是复杂的社会变迁角度看,删除这样的文章都是明智的(很不明智的是又选择了金庸的文章,奇怪!)。这样的文章深层次对民生的漠视与我们走向自由、平等、民主的道路目标很不相称。那种高举唯物主义、高喊“人定胜天”的狂热举动恰恰就是唯心主义的一种最肆意的表现。
末了,无厘头地说一句,“灵官峡”那么危险,真的不宜“夜走”。
附:这些代表着青春记忆的课文已经从初高中的语文课本中消失了……
初中消失篇目
《荔枝蜜》
杨朔
《松树的风格》
陶铸
《一件小事》
鲁迅
《谁是最可爱的人》
魏巍
《景泰蓝的制作》
叶圣陶
《海滨仲夏夜》
竣青
《夜走灵官峡》